2022年1月17日
1963年舊居拆樓重建，媽媽不得不找份住家工。一則有棲身之所，二則可有收入，三則由於我搬往跟爸爸的四太太和她兒子仔哥在上海街665號五樓一間梗房住，我每晚都可以去西洋菜街她事頭的家，跟她見面，跟她傾偈。
這段時間，由於沒有媽媽在日間管我的活動時間，我不生性了。放學後跟同學到處蹓躂，或到花墟公園踢足球。結果到中三下學期，不能升班。記得將要留級的消息，在旺角水渠道及花園街間的小公園告訴媽媽時，兩母子相抱痛哭。因為我將她對我多年來的盼望，都一下子敲碎了。
留級那一年開始，學校從深水埗搬回校舎剛建好的巴富街。一朝早天未光便踏單車到土瓜灣譚公道的牛奶消毒房取牛奶，在旺角區一帶跑樓梯，替爸爸派牛奶，賺取3毫子的早餐錢，然後上學。下午三點半放學後，便到窩打老道冠華園的市政局公立圖書館做功課，隨便拿架上的圖書閲讀。晚上八點多才回到上海街住處吃留給我的飯餸，然後到西洋菜街跟媽媽傾偈。後來我在崇基足球校隊能夠做隊長，因為我有初中幾年唔生性；及後可以在馬料水崇基唸書，改變了我和媽媽今後的命運，是因為高中那幾年，聽媽媽的話，生性做人。
1966年香港發生天星小輪加價事件，引發暴動。那時媽媽身體也不好，便跟從爸爸的意思，搬回上水河上鄉的故居。二十多年前用來放牛的牛欄，成為起居室。「項脊軒志」所描述的：「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牛欄比歸有光的項脊軒更差十倍。再加上隔壁還真的放牛，文天祥的「彼氣有七」，的確是我家的確切經歷。
1967年考會考，有優有良，順利留在巴富街原校讀中六。1968年投考中文大學，這是我升讀大學的唯一途徑了。到放榜之日，同時收到當時中文大學三間書院的面試信。由於每天坐火車都經過馬料水站，極羡慕那些冬天穿綠色冷外套，臂上繡上白色CCCSU 字樣，神氣的崇基學生。不假思索，就在面試第一天，到臨時設於協恩中學的面試場地，順利取得夢寐以求的崇基學院學位。
可是老問題又來了。崇基新生要在很短時間內到海外信託銀行一次過交半年學費、畢業費，共600元左右。再加上收到崇基保健處醫生要求到他在亞皆老街私人診所做入學前健康檢查，又是另外要交一百元。錢從那裏來呢？又要多得媽媽的幫助了。花園街舊居拆遷時，業主給她大約一千元左右的補償金。他聽包租李家的建議，將該款存入位於英利牛奶公司附近的左派南洋商業銀行。這筆錢存在銀行好幾年，加上1967年左派暴動, 又不敢入左派銀行提款。這時剛好有用。入學後，由於入學考試成績不錯，取得政府助學金，剛好夠交一年學費。
到1969年度，除取得政府資助免交學費外，還可以低息貸款。這筆款項，足夠支持我入住崇基學院宿舍。其餘款，省吃儉用，可夠我跟母親二人的生活費。所以，爸爸在我大學三年級，即1970年過世時，對我們母子二人的生活，影響不大。在崇基求學住宿舎的幾年間，都習慣在星期六下午代表崇基足球隊，參加大專杯足球賽，晚上回河上鄉探母親，星期日晚返宿舎。到1972年夏天，媽媽在崇基學院禮拜堂參加她兒子的大學畢業禮。我絕對相信，這是她生下我的時候，想也不敢想的情景。
~~ 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