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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淡以處世
字畫的背後
曹其真
前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主席及
全國政協常委
2016年8月17日
 (原文發表於20117月5) 
 
我有一位年輕的朋友於今年6月初的一個下午,也就是她自美國學成歸來的第二天來到了我的辦公室探望我,並和我聊了好幾個小時的天。我這位年輕朋友雖然自我開博以來,一直都不在澳門生活,但是她通過上網閱讀我的博文,對我的生活點滴和我心中的所思所想還是可以說是很了解的。那天我們天南地北地聊天,話題牽涉範圍很廣,我們談到澳門經濟、政治、社會狀況和我們對澳門未來的憧憬。當我們聊著聊著時,她突然想到了我那篇名為字畫” 的文章,她問我立法會的字畫應該由立法會花錢,為什麼由你個人負責,如果要主席個人負責,那麼將來經濟條件不像你那麼好的人,豈不是不能擔任主席職位。當時她的問題有些令我很意外,當然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對擔任立法會主席的人當然不是必須有在經濟上富裕的要求。而立法會必需的花費更沒有道理要由立法會主席個人負責。但事後我想那位年輕朋友產生這樣的疑問,那麼一定是我在那篇文章裡沒有表達清楚,也因此會造成讀者們的錯覺。

 

其實由上海畫院院長施大畏先生領導並組織畫院的畫家們,在20003月至6月短短的三個月中,為澳門立法會免費設計和制作的字畫總共有118幅。它們現在全部懸掛在澳門立法會的牆壁上。這些大大小小的字畫由於全部出自同一畫院,因此它們之間無論是在風格上或和色調上都十分協調。掛在立法會中給人一眼看上去就覺得特別高雅、美麗。並使整座立法會大樓部充滿了優雅的文化藝術氣息。也令人身處其中時,有心靈特別寧靜的感覺。有參觀者曾告訴我,澳門立法會莊嚴,但是脫俗,且令人感到溫暖。處在其中給人的感覺是像處在一所令人飽賞眼福、心曠神怡的高級畫廊裡。也有參觀者向我表示立法會裡的議員和工作人員都令人羨慕,因為他們是那麼幸運地能在這麼優雅和寧靜的環境中工作。

 

我對上海畫院同仁對立法會所作出的貢獻,心存萬二分的感激,而且在當時就想在經濟上給於藝術家們一些立法會能負擔得起的工本費。但是上海畫院的施大畏院長和各位藝術家們都堅持不肯接受我的這個提議,堅持分文不取。這當然是我沒有想到的。其實當我在20003月底邀施大畏院長帶隊來立法會時,向他講述了我想將立法會好好的佈置一下,為議員和工作人員創造一個良好的工作環境時,也順便向他們介紹了澳門當時的經濟情況。我向他們說澳門不富裕,所以我不想花太多的錢來買畫佈置立法會,但是在那麼大的一座立法會大樓裡,到處看到的都是白色的牆,給人一種特別冷和空曠的感覺,也因此不可能是一個能讓議員和工作人員坐定下來思考問題和工作的地方。我更告訴他,在他來參觀前,我也已請一位專門為人做內部設計的專家來立法會實地考察過。那位專家告訴我,要將那麼大的立法會佈置好,我必須作好花上至少超過一仟萬葡幣以上的思想準備。他又說這已經是他非常保守的估計。我告訴施院長當我聽完那位專家的話,實在覺得有些進退兩難的感覺,因為超過一仟萬的數字對我來說實在是太昂貴了。當時立法會剛開始運作,澳門的經濟又很差且很窮,我花那麼多錢佈置立法會,不單很難向社會解釋,也過不了我自己這一關。施院長聽罷我的這番話,立刻表態請我放心,由他全權負責為我設計並在三月內將全部的空間掛滿漂亮的字畫,並且他們一定全數贈送給我,絕對不會收取分文酬勞。施院長說他認為上海畫院能為開創一國两制、澳人治澳、高度自治歷史新進程的澳門立法會作些貢獻是他和畫院同仁的光榮,也是他們支持成立不久的澳門特別行政區最好的具體體現。施院長的一席話令我非常感動,也大受鼓舞。施院長代表了祖國的人民,對我和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同仁的工作的莫大支持、鼓勵和鞭策。

 

大約在我離任的一年前,因為立法會工作人員的增加,上海畫院又為我們送來了10幅字畫,因此目前在立法會懸掛着的字畫的總數為128幅。那麼多年來上海畫院每年派遣工作人員來立法會,為我們的那些畫作檢查保養。如有必要會在現塲進行修補和清理工作。藝術家們的敬業精神感動我們立法會的每一個工作人員。他們對我們無條件的支持也一直是我和我的同事們决心做好立法會工作的動力。我告訴自己這種無私的奉獻,在目前這樣一切向錢看的社會中相信是絕無僅有的,也因此我們絕對不能辜負祖國同胞對我們的期望。當然我個人和上海畫院的施院長、藝術家們的友誼在那一次以後更加深厚和鞏固了。每一次當我看到他們創作的字畫時就好像看到了他們親切的模樣。離開立法會時,我對立法會裡面的一切,特別是那些美麗的字畫都是那麼地捨不得。現在我已幾乎不再去立法會了。但是只要我想起立法會,這些字畫就會在我的腦海中栩栩如生。

 

在施院長決定為我設計、佈置立法會並分文不取之前,我確實很擔心費用問題。正像上面所述,我心中真的不願動用公帑支付昂貴的字畫費用。因為澳門當時正處於百業待興的回歸初期,記得我們整個立法會的全年預算大約4000萬左右。澳葡政府留給澳門特區政府的錢少得可憐,澳門特區政府財政非但不充裕,而且可以說是貧窮的。雖然佈置立法會並不會成為立法會的每年經常性支出,但是一次性動用巨額公帑。也是令我覺得是一件無法向議員和市民交待的事情。我這個人雖然一生幸運,除了在法國讀書和回澳工作初期感到錢不够花外,一直在經濟上比較寬裕。但是儘管如此,我還是比較注意自己平時的花費,我會盡量不亂花錢。因為我一直很看不慣一些亂花錢的窮奢極侈的暴發户。我總覺得人應該感恩,知道惜福、並花錢有度。我們一定要有時思無時,也要遵循“能省就必定要省”的做人原則。由於我在花自己擁有的錢財時,都會遵循能省則省的原則,那麼花公家錢的時候,就更加會加倍小心謹慎。因為如果亂花自己的錢,那最多是有揮霍無度、鋪張浪費之嫌。並且必竟是個人的事,和任何人都無關。但我認為亂花公家的錢,那就不止是揮霍無度、舖張浪費的問題。在我看來是道德操守的問題。因為使用公帑的人手中的錢並不屬於這些人私人的,而是屬於全體澳門老百姓的,也是全體老百姓通過辛勤勞動而創造的、是老百姓用汗水換取而得,是來之不易的。因此任何人都無權將它佔為己有,或隨意揮霍。當然在我邀請施大畏院長來澳時,我沒有想到施院長和上海畫院會如此慷慨並分文不取。當時在我的心目中希望他們收取的是比較亷價的工本費。這樣不但能將立法會不但佈置得漂漂亮亮,而且也不用立法會支付昂貴的費用。

 

這件事的發生是在我人生中一件很不尋常的事,它常常引我深思,並對我的為人處世有着很大的啟發。我總結的主要有以下兩點:

 

  1. 通過這件事我體會到我國人民對我國一國两制事業的支持。當上海畫院的藝術家們知道我們澳門立法會有困難時,及時伸出了友誼之手,而且在短短的三個月中為我們的立法會的每幅牆和每個角落都掛滿了美麗的字畫。他們的義舉是他們熱愛祖國情懷最好的展示,在這個一切向錢看” 的年代裡屬實是非常難能可貴。在我十年任職立法會主席時,每當我走在走廊上,或在會議室中看到這些字畫時,心中常常會想起藝術家們的義舉,也會深深感到自己肩負的重責,我提醒自己一定要盡量將工作做好,否則我無顏見關心、愛護並向我們伸出友誼之手的藝術家們,也對不起我國人民對我們殷切的期望。
  2. 我認為任立法會主席和其他政府部門的領導,當然不必是在經濟上富裕的人。因為我們除了堅守道德操守不亂花公帑之外,並不需要用自己的財產支付立法會或政府部門的日常開支。但是通過這件事令我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我認為我們為人在世,平時必須廣交朋友,並擁有廣闊的人際關係。因為如果純粹依公事公辦、和買賣交易的原則辦事的話,相信立法會的大樓裡至今是不可能懸掛著那麼多美麗且昂貴的字畫的。因為在這件事上,上海畫院的院長和藝術家們,除了一心為一國两制成功添磚加瓦外,在很大程度上,和我之間深厚的個人友情因素也起了關鍵的作用。

 

我一直相信我們為人在世,必須多交朋友、廣結善緣。如果我們平時不交朋友也不幫助別人,那麼當你有困難時就不可能有人會來幫你的。當然如果平時你自以為是,高高在上,只有在你有需要的時候,才想起交朋友的話那就可能太遲了。另外最重的是,我認為人與人之間必須平等相處,交友也必須要真誠,而且不管是哪個階層的朋友都應結交。更重要的是我們不能抱有任何目的去交朋友,更不能有事有人、無事無人。手中有權有勢的人更加要主動放下身段,走下臺階,平等地、誠懇地和人交朋友。因為我相信人的心理都是一樣的,人在願意和不願意的情況下辦事的結果是很不同的。我相信如果上海畫院的施大畏院長和藝術家們,和我沒有私人交情,而是因為要應付上級命令,在逼於無奈而以向上級交差的心情為澳門立法會佈置的話、那麼相信其後果一定是會很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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