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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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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其真 |
前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主席及
全國政協常委 |
| 2020年3月3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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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發表於2013年1月27日)
日前獲弟弟其鋒邀請共赴電影院觀看《孤星淚》。 自從幾年前的一個星期日，我和弟弟結伴到電影院看了一次電影后，我再也沒有踏入過電影院的大門。 一則是因為現在任何時間都可在家觀看DVD，二則是因為近年來忙於閱讀和筆耕，所以只要稍有空餘時間時，我就會捧書閱讀或端坐在電腦前寫博客。 如果這次若不是弟弟力邀，相信我還是不會有興致去電影院的。 弟弟說上次因為我們走錯了電影院、買錯了票子，所以看了一部並不是我們想看的電影，而那部戲又是非常“無厘頭” 的胡閙片，我倆在看完電影後感到有些掃興。 因此他說，這次他一定要陪我去欣賞一部由音樂劇改編的、好評如潮的大片《孤星淚》。 在到達電影院前, 我一直以為《孤星淚》就是我多年前曾看過的由英國著名作家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所撰寫的被翻譯成《孤星血淚》或《孤雛淚》（Oliver ）改編而成。 但到了電影院門口，看了電影海報才發現原來《孤星淚》是改編自19世紀浪漫主義文學運動領袖，法國大文豪維克多‧雨果（Victor-Marie Hugo）的小說《悲慘世界》（ Les Miserable）。
我在少年時曾閱讀過由雨果這本著作的中文翻譯本，但卻從來沒有閱讀過他的原著。 不過當時我可能因為年幼，且生活閱歷淺薄，所以根本未能領會書中作家所要表達的寓意。 我讀後的感覺是書中描寫的人物遭遇太悲慘，世界太陰暗。 而作者的文筆對我年幼的心靈也顯得很沉悶。 所以我在閱讀後，對此書並不是特別的喜愛，因此也沒有再次閱讀此書的興趣。 不過在多年前，我分別在美國紐約曼哈頓的百老滙和英國倫敦西觀看過由雨果這本小説改編的同名音樂劇《Les Miserable。 》，其實當時吸引我走進劇場的原因，是因為這齣《悲慘世界》(Les Miserable)與《貓》（cat）、《歌劇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和《西貢小姐》(Miss Saigon)一同被認為是世界四大音樂劇，也同時被稱為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歐洲最具影響力的音樂劇之一。 但是在那兩次我在步齣戲院時，雖然覺得音樂劇中的音樂感染力很強，演員的演技也不錯，但我還是不太喜愛此劇的劇情，因為我還是覺得劇中所描寫的世界太悲慘、太冷酷、太陰暗和太可怕。
不過這次在電影院的大銀幕前觀看此劇時,卻令我對由維克多‧雨果所描述的世界產生了截然不同的感覺。 當然在電影中演繹的雨果筆下的《世界》仍然有如劇名，是非常的悲慘、陰暗和可怕，但是它已非我以前感覺的那樣冷酷。 這次我對作者通過劇情和劇中人物所表達的思想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並對作者隱藏在故事背後的寓意也產生了共鳴。 在電影院中的兩個多小時中，我除了高度欣賞了演員們精堪的表演和優美的音樂外，我在電影院中度過的每一分和每一秒鐘，也是沉浸在心靈特別震撼的狀態中的。
電影是從一群監犯在獄警們的監視下，在河道中踩著泥濘拉縴的場面開始的。 這一幕場景引起我心靈上的震撼之巨大是難以形容的。 儘管我知道銀幕上的場景演繹的是距離今天幾乎已有200年的19世紀初的法國。 但是銀幕上的場景還是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在世界上仍有很多人生活在貧窮和艱苦的環境中。 自從三年多前，我開始做慈善工作起，我逐漸地了解了很多需要幫助的弱勢群體的情況。 我對自己一生衣食無愁越來越感到慶幸，並感恩。 在那一刻，我向坐在鄰座的弟弟耳語說，我們中國在此一刻仍有不少老百姓為生活掙扎，和他們相比，我們真是太幸運了。 在看到這一場景時，令我感到格外震驚的是，銀幕上的監犯冉‧阿讓和警官賈維爾之間互相仇視和敵對的目光。 我是一個在相對平和的環境中長大和度過一生的人，雖然，我的人生道路上亦曾有過一些挫折和艱辛，但是我從未對任何一個人產生仇恨，更沒有遭受過他人仇視的感覺，因此我對銀幕上的兩個人，相互持有如此深仇大恨的眼神感到非常的不安。
隨著劇情的發展和演員們傑出的演技，我逐步進入了劇中兩個主人公冉‧阿讓和警官賈維爾的內心世界。 冉‧阿讓因為免他姐姐的孩子挨餓，偷了一個麵包而被判囚五年。 在他被囚禁期間，又因他多次越獄行為而導致他罪行的加重，他在服刑19年後才獲准假釋出獄。 而另一主人公警官賈維爾，一直自認是正義的堅持者和正義的維護者，他相信慈悲是罪犯的根苗，他的使命是根除罪行的發生，所以他主張將冉‧阿讓這樣的人監禁起來，以免社會罪惡氾濫。 令警官賈維爾對冉‧阿讓深惡痛疾的是倔強不懼強權的個性。 兩人結下一生相互追逐之緣。 假釋後的冉‧阿讓在受盡白眼，四處流浪之時被主教收留，但他以怨報德，在半夜偷盜教堂銀器逃跑，而被警察捉拿回教堂。 那位主教非常仁慈，他非但沒有責怪冉‧阿讓，並向警察表示，那些銀器全是由他主動贈送於給冉‧阿讓的。 主教此舉深深感動了冉‧阿讓，也激發了冉‧阿讓奮發向上，重新做人的決心。 他在埋姓改名後，當上了市長。 但是當他和警官賈維爾再次碰面時，引起了賈維爾對他市長身份的懷疑。 不過由於一個被誤認為冉‧阿讓的無辜的男子被抓並將被審判的事實令賈維爾放棄對冉‧阿讓的懷疑。 但當冉‧阿讓在聽到一名無辜男子因被誤認為他而將被判刑時，他內心經歷了劇烈的鬥爭，並在問自己究竟“他是誰” 後，挺身到法庭自首。 那一段情節引起了我內心的極大的震撼。 當銀幕上的主人公不斷唱出“我是誰”（who am I ）時，我想起了我也經常問自己這個問題。 更想起了我對一個人的名字只是一個人的代號的結論。 原先的冉‧阿讓是一個身無分文、被社會認為是《性本惡》的小偷，而他化名後的市長卻是一個身纏萬貫、受人尊重和敬仰的富豪。 不過事實上，他們是同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內心非常善良的人。 由此我深刻地體會到雨果通過由他塑造的人物，告訴這個世界的是，人的名字和身份地位，並不代表一個人的品德。 人首重的應該是內心的《善與惡》。
由於冉‧阿讓在一個因生活而被迫淪落為妓女芳婷的臨終前，承諾將她的私生女珂賽特扶養成人，因此他在向法庭自首後，並沒有再次進入監獄，而是帶著珂賽特又開始了他東藏西躲的逃亡生活。 在這種情況下，警官賈維爾又開始了對冉‧阿讓不捨不棄的追捕。 但是當警官賈維爾在執行職責時，被當時的《巴黎市民革命》群眾抓獲，並交由冉‧阿讓處置時，冉‧阿讓非但沒有殺死警官，而是以德報怨，並放他離去的事實，令他深深感動，並清楚地認識到冉‧阿讓，原來是一個本性非常善良的好人。 而當他在下水道遇見背負著在1832年巴黎市民革命中受傷的青年馬婁斯的冉‧阿讓時，他非但沒有殺死他們，而是放走了他們。 不過在放走他們後，他的內心充滿了矛盾。 他無法再面對自己持守多年的信念。 最後他選擇了跳河自殺來結束他充滿殉道意味的一生。 我非常理解對於賈維爾這樣一個一向持“人性本惡論”的警官而言，發現冉‧阿讓並不是他想像中的人渣，而是一個善良的人的事實，確實是令他非常難以接受的。
那天我在看完電影后，心底久久地不能平靜。 我腦中不斷出現主ト公冉‧阿讓的形象。 我對他一生的坎坷和悲慘感到非常地同情，也對他道德精神上的高尚感到敬佩。 從他身上我看到了社會的殘害、法律的懲罰、現實的冷酷，是足以把一位本性極為善良的人，逐漸變成一個對社會充滿仇恨，且有如被關在牢籠裡的，盲目地向社會進行報復的，困獸，正因為這種報復心態，令他產生知恩不圖報，和以怨報德的貪念，從而犯下了更嚴重的錯誤。 但主教對他的仁慈和寬恕感化了他，並引導他感到深深的悔恨而令他在愧疚下覺悟，更喚醒了他內心的良知，使他的精神人格上升到了崇高的境界。 而他高尚的精神人格最終還感動了立誓將他追捕歸案，並將他重投牢獄的警官賈維爾。 我在雨果筆下的兩個主要人物內心思想的轉變中，感悟到他有意地否定了“人性本惡”的理論。 我感到好奇的是雨果的這一寓意和佛門大師生前著名的著作《正信的佛教》中的理論[善與惡，不過是凡夫眾生的自我執著而已]是那麼的吻合。
在這一刻我想起了《菜根譚》的其中一則智慧語。 我再一次感到《菜根譚》的作者洪應明，早在我國明朝時期，就悟出的人生智慧是那麼地深奧和精僻。 它是：
【原文】真偽之道，只在一念。 人人有個大慈悲，維摩屠劊無二心也；處處有種真趣詠，金屋茅舍非兩地也。 只是欲閉情封，當面錯過，便咫尺千里矣。
【譯文】每個人都有一顆善良仁慈之心，連以慈悲為懷的維摩詰和屠夫劊子手的本性也都相同；世間到處都有一種合乎自然的真正的生活情趣，連富麗堂皇的高樓大廈與簡陋的茅草屋也沒什麽差別，可惜人心經常為情慾所封閉，因而就使真正的生活情趣錯過，結果造成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的局面。
另外我在那一刻，又想起了在老子的《道德經》第四十九章「聖無常心」中有一句下列的文字，它是：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
它的意思是「對善良的人我以善良對待他，對不善良的人我也以善良對待他，人人同善同德」，應該可以引申為「對我有恩的人，我用付出去回報他：對我有怨恨的人，我也用自己的恩德去感化他」。
當我回顧了《菜根譚》道德經中的文字時，我心中感慨萬千，想不到我國古代的思想家感悟到的，以德報怨的思想和外國大文豪雨果，在他著作中多次通過由他塑造的人物的行為和他崇揚的精神道德是那麼地不謀而合。 從此可見，在人的潛意識中的道德觀、人類的文明和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是無國界和不分民族的。
除了上面的這些感悟外，在回味整部電影情節的情況下，最令我吃驚的是，我對雨果的經典著作的看法，有了180度的轉變。 當然我仍然覺得這齣音樂劇中人物的遭遇還是很悲慘，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它沉悶，而且也真心的喜歡上它了。 這個發現令我感悟到，人生在不同的階段對事物的感受是多麼的不同。 人的年齡大了，生活中的閱歷多了，人生經驗足了，自然地會和年輕時對同一件事產生不同的想法和看法，而這一點也令我更加清楚明白，我們必須耐心並善待和我們持不同意見的青年，而不能隨便將他們標籤為《激進》或《憤怒》的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