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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略品評
中東戰爭警報轟鳴 警惕美西方在烏克蘭外另闢戰場
關品方
前港府中央政策組特邀顧問
2023年2月28日
 (原文發表於2023年2月22)
 

伊朗總統萊希上周(2月14至16日)到中國進行國事訪問,備受國際社會關注。中伊藉此達成20項合作協議,橫跨貿易、旅遊、文化和金融。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伊朗隨訪陣容中還有首席核談判代表巴蓋里。

中國和伊朗都是具有獨立自主性的大國,同屬四大文明古國(其餘兩國是埃及和印度)。中伊之間的關係建立在相互尊重、彼此信任、真誠合作的基礎之上,過去十年間急速走近,成為戰略合作夥伴。雙方合作的共同基礎是互相尊重對方的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反對任何外部勢力干涉本國內政,反對霸權主義。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表示,中伊兩國關係友好,未來將會繼續在維護及促進中東地區和平穩定方面發揮建設性作用,中伊雙方合作並未針對任何第三方。這是澄清性的表態,因為美國最忌憚的就是伊朗發展核武器,挑戰其在中東地區的軍事霸主地位。

萊希在中國訪問期間曾經在北大演講,指出有些國家難以承受伊朗和中國的崛起,預期此行之後中東局勢不再一樣。他語音剛落,果不其然,3天前(2月19日)國際原子能機構考察人員宣布,在伊朗核設施發現豐度為84%的濃縮鈾。伊朗雖然馬上否認,國際原子能機構宣布將調查這些濃縮鈾的來歷,以確定是由伊朗蓄意製造,還是在製造低豐度濃縮鈾時意外產生。因為濃縮鈾豐度需要達到90%或更高才可用於製造核武器,美國一直宣稱伊朗試圖製造核武器,伊方則堅稱它的核計劃純粹民用。筆者擔心美國或會翻炒橋段,過去以一小袋洗衣粉訛稱大殺傷武器,以此為藉口侵略伊拉克;今次或會舊瓶新酒,以發現高豐度濃縮鈾作為藉口,侵略伊朗。

濃縮鈾的豐度爭議為什麼十分關鍵?它的背景可以追溯到8年前。2015年,伊朗與美國、英國、法國、俄羅斯、中國和德國共7個核能大國就伊朗民用核問題達成協議。根據該協議,伊朗承諾限制其通過國際合作發展核能的計劃,濃縮鈾豐度不得超過3.67%,以換取國際社會解除對伊朗的部分經濟制裁。然而好事多磨,由於限制核活動有漏洞,加上國際間缺乏有效監察,導致2018年特朗普任美國總統期間,美國單方面找到藉囗退出協議,然後和其盟友一道重啟及新增一系列對伊朗的經濟制裁。為了反制美國,一年後伊朗宣布單方面終止履行上述7國協議的部分條款,自行研發濃縮鈾,但承諾所採取的措施可以逆轉或撤回,作為談判的籌碼。2021年,伊朗宣布核設施生產濃縮鈾的豐度已達到60%,但宣稱只是用於製造各種放射性藥物。近期美國突然釋放強硬信號,認為伊朗已違反有關協議,反對伊朗發展核武器,反對核擴散到中東。伊朗的中國之行甫告結束,局勢驟然緊張起來,其來有自,並不偶然。以美國強悍好戰的作風,估計將會在中東颳起「十級颱風」,在烏克蘭以外開闢一個新戰場,選址就在伊朗。

中東地區從來都是全世界最大的火藥庫。伊朗和以色列是死對頭,因為伊朗反對猶太復國主義。其實所有中東地區的域內國家,凡是相信伊斯蘭教的同屬阿拉伯背景的,都在反對以色列的同一陣線。事情可以追溯到二戰之後,猶太人因為二戰時遭到納粹殘害,希望重新建立自己的國家。猶太人早就滅國已久,沒有自己的土地。他們引用古籍,認為猶太民族在中東的巴勒斯坦地區居住過,要在那裏建國。以色列的建國(1948年)得到和其利益一致的美西方支持,因為美西方希望中東石油產區有一個非阿拉伯國家,可以起到制衡作用。畢竟猶太教和基督教及天主教都源自同一個宗教體系,可以通過以色列藉猶太教代表美西方在中東的利益。因此美西方通過聯合國決議案,不顧阿拉伯聯盟的一致反對,支持以色列建國。以色列建國後,馬上爆發第一次中東戰爭。從1948到今天,75年來中東已發生過5次大規模戰爭,而小規模軍事衝突幾乎無日無之,從未間斷。

數十年時移世易,美軍和美元如大山壓頂,一些阿拉伯國家從最初反對以色列建國到倒向美西方懷抱,到如今變得採取較為獨立自主的立場,可謂滄海桑田,變化多端。多少年來始終如一、堅定地以政府姿態(不是以宗教姿態)反對以色列復國主義,站在反對美西方最前線的,只有伊朗。

伊朗的全稱是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地處亞洲西南部,幅員廣大,有「歐亞陸橋」和「連接東西方的走廊」之稱。伊朗的海岸線長達2700公里,國土面積165萬平方公里,人口8500萬,可謂舉足輕重。以筆者在中學階段讀世界歷史的記憶,伊朗原名波斯,經歷不同的王朝統治,具有四五千年若斷若續的歷史,19世紀淪為英帝和俄帝的殖民地。伊朗盛產石油,原油產業是國民經濟支柱和外匯收入的主要來源。伊朗由於資源豐富,工業革命以來西方列強加緊在伊朗互相爭奪。除了俄羅斯和英國之外,法國,奧匈帝國、美國等亦相繼強迫伊朗簽訂不平等條約。英國和俄羅斯分別在南伊和北伊攫取了採礦築路、設立銀行、駐紮軍隊等特權。1907年,英俄兩國瓜分在伊朗的勢力範圍,北部歸俄南部歸英,中部設立緩衝區。伊朗雖然名義上是獨立國家,但實際上處於半封建半殖民地狀態,情況和晚清期間中國瀕臨被列強瓜分相似。過去波斯帝國的輝煌和近代伊朗碎化的恥辱,形成鮮明對照。伊朗人民在追求復興強國的路上,孕育出民族主義。由於意識形態鮮明,宗教觀念強烈,過激的民族主義曾導致極端主義和盲目排外。今天的伊朗伊斯蘭共和國1979年成立,長期存在溫和派和激進派之爭,前者致力於改革,向西方釋放和解信號;後者傾向於教條,堅持原教旨主義守則。由於美國長期扶植以色列,先後入侵阿富汗、敘利亞和伊拉克,從東西兩面夾攻,威脅伊朗的國家安全,並且用「邪惡軸心」的字眼攻擊伊朗,導致和解政策不受歡迎,保守派挾民意強勢反對美西方。2003年,伊拉克被美國糾集聯合部隊佔領後,美國與伊朗的矛盾加深。為了防範美軍入侵,伊朗大舉備戰擴軍。20年來,美伊抗衡不斷升溫,益發激烈。衝突原因,源自美軍。

踏入21世紀新時代,2001年九一一事件後,美國霸權主義高度膨脹,在中東不斷挑起戰爭。在征服阿富汗、敘利亞和伊拉克之後,如今目標已全面聚焦到伊朗。美國咄咄逼人,客觀上迫使伊朗為求自保,向俄羅斯和中國急速走近。近期的發展表明這個趨勢不可逆轉。伊朗即將加入上合組織,同時亦已正式提交申請加入金磚國家,估計年內成事。

2021年3月,中國和伊朗簽署長達25年的合作協議,出售石油直接以人民幣結算。有專家分析這是伊朗國運和中東地運的轉折點,因為這項石油貿易的總售價高達4000億美元等值(約為26000億人民幣),把OPEC以美元計價結算的「賣油郎」定價機制和收款機制捅出一個漏風口,大腳踢到越界位。這是從美金到美油,再從美油到美軍的變化,對世界未來格局將會有顛覆性影響。美元和黃金脫鈎之後轉為和石油掛鈎。石油美元制度一旦崩壞失靈,美國有可能推出新制度,明文規定美元和軍火掛鈎。美國是全球最大軍火供應商,這制度現時已行之有效,今後更順理成章。以美軍捍衛美元,以美元供養美軍。方法是大量生產軍火,大量印製美鈔,兜售美元,擴建美軍。

最後還有很重要的方面,估計伊朗石油將來從陸路運輸到中國的比重將加強。海路運輸當然方便廉宜,以VLCC和ULCC超級運油輪船,經馬六甲海峽沿南中國海北上運到中國沿岸的石油碼頭卸載,這條航路存在恒常的政治風險。馬六甲海峽是亞洲海域的海上運輸必經的交通樞紐,但並不十分安全可靠,因為隨時會有被卡住喉嚨的風險。筆者早年在日本研究海運經濟學,其實中國和日本在維護石油運輸航路安全方面有類似的擔憂。據了解,中國正積極發展陸路運油。伊朗石油經陸路抵達中國,油管鋪設要從阿富汗進入新疆。這需要途經中巴經濟走廊,通過克什米爾進入西南新疆的喀什(那是香香公主的出生地,雖然路遠山遙,筆者曾經到過)。但這需要翻山越嶺地鋪設油管,從水平線跨越高度可達4000公尺。另一海陸兼備的運輸通道是途經瓜達爾港轉往緬甸入雲南貴州。據了解,這些涉及資源安全範疇的考慮,都在「十三五」和「十四五」規劃之內,關鍵在怎樣如期落實。軍事安全和資源安全是國家安全範疇最重要的兩大元素,互為表裏,缺一不可。

總而言之,踏入兔年,世事紛繁。國際形勢發展到今天,如箭在弦,一觸即發。烏克蘭局勢未見有緩和跡象,拜登突訪烏克蘭為澤連斯基打氣(加碼提供軍火高達5億美元)等同宣布參戰,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北約成員國口徑一致援烏抗俄。美西方向烏克蘭拱火遞刀,有增無減。俄國高級將領近日發出狠話,厲聲警告一旦局面失控,整個歐洲或將不復存在。不論是否危言聳聽,人心浮躁的不可預測性已越發明顯。

特朗普和拜登先後上台以來,美國軍火商在販賣戰爭的過程中賺到盆滿缽滿,不亦樂乎,似乎未識收手,好像還未賺夠。平民百姓何時才能夠見得到和平的曙光?充分考驗人類的智慧,嚴重暴露人類的愚昧。

中伊同為文明古國,需要高瞻遠矚,為致力人類和平而齊心協力。馬馴被人騎,人善被人欺。面對美國咄咄逼人,五角大樓隨時揮拳相向,一旦被其盯上,隨時招禍上身。伊朗如不有所準備,只會受制於人。同理,港人如沒有國之大者的大局觀,如不懂得居安思危,意料之外一旦到來,或會措手不及,那就相當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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