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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略品評
改革香港各大學教育 請看蔡元培先生事跡
關品方
前港府中央政策組特邀顧問
2021年1月6日

前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先生的墓,就在香港仔華人永遠墳場。港人對此,知道的也許不多。1937年11月,蔡元培已到風燭殘年,為避戰禍到香港,居於尖沙咀柯士甸道,專心著書研讀。1940年3月,他因病入養和醫院治療,以72歲的高齡溘然長逝。他的葬禮,極盡哀榮,萬人公祭,而當年香港人口僅50萬。蔡元培晚年在香港生活2年4個月,深居簡出,只在中環聖約翰座堂做過一次公開演講,但登門造訪的絡繹不絕,有記載的不下300人。

蔡元培7歲中秀才,22歲中舉人,2年後中進士,再2年,升任翰林院編修。原本前程大好,他卻辭官回鄉,在紹興辦學堂。蔡元培畢生的職志,是從事教育,以科教興國。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他受孫中山之邀,出任內閣教育總長。不久,袁世凱挾北洋軍排擠革命黨人,獨攬大權,蔡元培和梁啟超等毅然辭去內閣之職。1916年末,袁世凱死後,黎元洪力邀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長,整頓北大。此前,北大已換了四任校長。嚴復、章士釗、何燏時、胡仁源,都一事無成。蔡元培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毅然答應,就此拉開了革新中國現代大學的帷幕。

當時的北大,烏煙瘴氣,如同魔窟。學生多是前清遺少,捧戲子、打麻將、吃花酒,不讀書。一些有錢的教師和學生,晚飯後就直奔八大胡同。學生之間,還流行結拜為兄弟,沆瀣一氣,畢業後各自鑽營作官,風氣敗壞。

1917年,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學校長。當日,他健步走來,校工們分立兩旁,向新校長鞠躬致敬。蔡元培摘下禮帽,深深一躬回敬。在北大,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北大是國立大學,校長是內閣大臣待遇。蔡校長對校工們十分尊敬,禮賢下士,以平等待人。蔡元培發表就職演說,開宗明義,「大學者,研究高深學問者也。」他對大學的性質進行了精準定位。大學不是販賣畢業證書的機關,也不是灌輸固定知識的機關,而是研究理論學術的機關。蔡校長抱負之宏大,志向之高遠,驚震京師,影響全國。北京師生,一時皆被蔡的氣勢所懾。

1919年,五四運動。蔡元培初則極力鼓勵支持學生愛國救亡,後來學生出現過激行為,破而不立,只破壞沒建設,蔡元培正氣凜然,曉以大義,不惜辭職以明志。北大學子們後來感歎,北京大學雖是在維新變法中成立,卻是在蔡元培當校長時才真正誕生。

蔡元培愛才若渴。他為了邀請陳獨秀來校任教,想聘他做北大文科的教學長,隔天就到他家,三顧草廬。陳獨秀起初不願,要回上海辦《新青年》。後來終於被蔡元培的誠意打動。陳獨秀一介白衣,既沒大學學位,也無教學經歷。蔡盡全力說服教育部同意聘用,不拘一格,延攬人才。王國維,朱自清,辜鴻銘,劉半農,胡適,李大釗,一律兼容並包。特別是梁漱溟,當年只24歲,研究佛學和印度哲學,獲蔡元培破格賞識。他原本只想進北大讀書,蔡元培憑自己慧眼,聘梁漱溟為北大教授,主講印度哲學。梁後來的學術成就斐然,證明蔡沒有看錯。蔡元培還讓北大的講堂公開,華羅庚,沈從文,毛澤東等都做過北大旁聽生。蔡元培更讓北大招收女生,開啟了中國大學教育男女同校之先河。正因不拘一格延攬人才,北大的教師力量和學生素質都得以大幅提升。

蔡元培主張兼容並包,思想自由。胡適、錢玄同等提倡白話文學,黃侃、劉師培等維護文言文學,蔡元培不持門戶之見;王寵惠信奉三民主義,李大釗鑽研共產主義,李石曾宣傳無政府主義,辜鴻銘鼓吹君主立憲。蔡元培一概不干涉,讓他們百花齊放,共存共榮。蔡元培堅信,只要培養一大批學者,國家就有希望。北大精神,唯一的原則,是不論什麼學派或黨派,無問西東,都熱愛國家民族,深具家國情懷。

蔡元培有容納異己的雅量,尊重學術,崇尚人文。他出任北大校長10年,是銳意革新,蓬勃發展,脫胎換骨的10年。北大大師輩出,碩果纍纍。不過,對於校內無心學術,敗壞風氣的蛀蟲,他也絕不放過。

北大當年有不少外籍教員,其中一個叫克德萊的英國人,是英國公使朱爾典的親信,經常混跡煙花之地。由於他干犯校紀,北大評議會討論後決定予以解聘。這個評議會,是蔡元培的最大成就之一。北大每五名教授中選舉一名評議員,組成評議會。評議會是全校最高「立法」機構和權力機構,凡學校重大事務都必須經過評議會審核通過。評議會所作的決定,即使是難以妥善處理的棘手事情,蔡元培都一定照辦,不留情面。克德萊被開除後,朱爾典親自找蔡元培談判要求撤銷決定,蔡元培堅持原則,甚至不惜對簿公堂,最後校方勝訴事件才告平息,而北大的正氣得以彰顯。這一役使得北大在國際上聲名大噪,成為中國最重學術包容的大學,同時也是中國最重道德規範的大學。

蔡元培是中國現代大學理念和精神的締造者,一生倡導科學救國,美育救國。他葬在香港,是港人的萬幸。從他的身上,從北大的人文精神,對比今天香港的大學校長們,明顯地看到極大的落差。今天的大學校長,面對學生的粗魯無文,甚至被辱罵為狗,也畏縮不前,忍氣吞聲,不敢拍案而起;面對教師的妖言惑眾,甚至鼓吹違法亂紀,也噤若寒蟬,膽怯避事,不敢喝斥開除。這種犬儒的表現,令人瞠目咋舌,擲筆三歎。故知社會的風氣衰敗,大學管理層難辭其咎。如今大學雖已多如牛毛,恐怕世間再無蔡元培。孰令致之,沒有簡單的答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香港的大學領導層,在宣稱捍衛學術自由和院校自主的同時,如果沉緬在程序的民主,忘卻發展應有的航向,失去對家國有擔當的立場,大學將剩下空殼,沒有靈魂,只會暈頭轉向往下沉,有負一整代的年輕人。

 

 

文章來源: 點新聞 20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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