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鉗制日本經濟的三大法寶 關品方 前港府中央政策組特邀顧問 2021年11月10日

（原文發表於2021年11月8日）

 

戰後76年以來，跨越兩個世紀的美日關係，是國際政治重大研究議題之一，值得港人深入檢討，從中取得教訓。

美國對日本的戰略，簡言之，是全面鉗制，是建立宗主國和附庸國之間的關係。美國在佔領日本期間，以保留天皇制度換取麥克阿瑟憲法（「非戰」憲法）強加日本頭上，在軍事及政治上完成控制日本之後，改而扶植日本，抗衡中國和蘇聯的共產主義。美國為了稱霸全球，一定要樹敵以製造對抗。價值意識和主義制度的差異分岐遂被無限放大，民主自由是一面方便旗幟，好使好用。

 

經濟上，美國鉗制日本有三大法寶：一是匯率，二是儲備，三是科技。

 

第一，匯率。1946年黃金本位制固定匯率，1美元兌360日元，維持到1973年。隨着「國民所得倍增」計劃落實（首相池田勇人提出，1961至1970年），日本經濟起飛，先後超過法國和德國至僅次於美國，於1968年躍居世界第二位。這是一場由消費需求帶動的革命，成為日本經濟高速增長的基礎和轉折點。

 

1973年全球匯率自由浮動之後，日本經濟以強勁出口帶動對外直接投資，日本享有日匯偏低的紅利直到80年代初期，10年間勢如破竹。本人的經濟學老師小島清及海運學老師地田知平，屢屢於課堂上沾沾自喜，詡言「日本第一」，現仍記憶猶新。美國眼見日本經濟蓬勃發展，為了阻止其上升趨勢，1985年9月22日聯同英德法三國和日本簽下廣場協議，逼使日元持續升值。結果從當年1美元兌240日元，上升到1995年1美元兌79日元的歷史新高，10年間升值三倍。自此日本出口再沒有剩餘競爭力。日本財團早期還以為憑日元升值可以收購全世界。當年西起夏威夷東至紐約州，主要城市的大型物業，例如商場豪宅、商廈酒店，不斷以歷史新高價被日本收購過去。隨着美元增發稀釋，資產價格回落，出口紅利不再，結果日資遭遇慘敗，日本進入所謂迷失的26年，直到今天。日元至今仍在高位徘徊（1美元兌114日元），安倍之後雖略有改善，經濟仍停滯不前。中國改革開放（1978）以來，特別是加入世貿（2001）之後，美國對中國故技重施，迫逼人民幣從8.3兌1美元大幅升值，長期目標是2.0兌1美元。但中國從未屈從，匯價長期維持在6.4的水平。

 

第二，儲備。上世紀70年代，伴隨着能源、造船及化工產業的崛起，日本對外貿易迅速發展，貿易收支順差不斷擴大。從1985至2004年，日本外匯儲備從219億美元增長到8242億美元。日本於1994年成為全球外匯儲備最多的國家，一直維持到2006年2月，中國外匯儲備首次超過日本之後，日本穩居第二位至今。外匯儲備的作用不外以下幾個方面：可以調節國際收支，可以穩定本國貨幣匯率，可以維護本國在國際社會的信譽以提高對外融資能力，有利於增強綜合國力，抵抗風險，確保國家金融安全。

 

如果未能夠有效適當使用，由於外匯儲備主要構成是美元，美元濫發導致購買力不斷貶值，外匯儲備如不及時利用，只是一個數字，一旦美元崩塌，等同一堆廢紙。外匯儲備不在乎多，在乎是否足夠，是否能夠有效使用以取得合理回報。

 

還有一點，就是美國國債。根據最新數據，日本手持美債多達12762億，首屈一指。中國持有10617億，位居第二。香港特區排第七。如果將香港的2455億加上內地所持的美債（未計台灣地區），中國已是美國最大債權國。外匯儲備（主要是美匯）加上美國國債，中國目前手持美元資產3萬億以上。如果帶頭拋售引起市場波動那就損失太大，只能慢慢細水長流。中國其實從2017年開始已經有秩序地減持出倉，據傳香港特區從2020年9月開始亦已逐步減磅。

 

中國抗衡美元霸權，充分使用外匯儲備，有三道板斧。第一是「一帶一路」，第二是對外雙邊貿易爭取以人民幣計價（例如購買伊朗及沙特阿拉伯石油），第三是發行由央行背書的數字貨幣（CBDC）爭取國際認受流通。這三道板斧直接挑戰美元霸權。美國暴跳如雷，可想而知。日本軍事政治經濟三方面全部受制於美國，實質是美國的附庸，仰其鼻息。日本怎樣鬆綁脫身？即使想到，也做不到。

 

第三，科技。美國控制日本，在科技上全面打壓。上世紀80年代，日本半導體進入黃金時期。繼廣場協議之後，1986年美國強迫日本簽定「美日半導體保證協定」，一年後隨即向東芝動手，通過「東芝制裁法案」，實行長臂管轄，強迫日本拘捕東芝高層（日本政府自己動手），東芝高層要赴美國謝罪並在報章刊登廣告道歉。美國隨即禁止東芝任何產品向美國出口，為期5年。日本半導體產業從此衰落。

 

回顧前事，不勝唏噓。2018年12月，美國重施故技，指使加拿大政府無理拘捕孟晚舟，全面打壓華為，其行為和當年對付東芝如出一轍，並不是新花樣。如今全球的半導體產業，日本去年的出口只佔全球份額15.8%，落在台灣地區（21.4%）和韓國（20.4%）之後，中國大陸排第四（15.3%）。事實上，台積電和三星的股份早已被外資掌控。華為不上市，十分明智。

 

世事如棋，滄海桑田。美國如今碰到最強硬的對手就是中國。日本的GDP從最強盛時期是美國的60&減到如今只是美國的24%，正是由於美國能夠全面鉗制日本發展的必然後果。展望將來，中國GDP勢將在2028年或之前超越美國成為全球第一，美國統治集團怎麼想？怎樣做？如果按照傳統做法，只能夠出動美軍以捍衛美元，就是這麼簡單。港人怎樣看待自身的前途？怎樣充分利用「一國兩制」這黃金時段的下半場，扳平敗局，融入國家發展大局同向而行？估計為時未晚，惟需急而猛醒，更要三思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