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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略品評
如何才德同兼備,最是文武兩雙全!
關品方
前港府中央政策組特邀顧問
2022年5月11日
(原文發表於2022年5月9日)
 
中國近代歷史第一位民族英雄是鴉片戰爭時期的關天培。早在200年前,英商通過東印度公司來華通商,以鴉片換取中國的茶葉,絲綢和瓷器。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前數十年,英國已不斷輸入鴉片荼毒中國人民,終於引起遠在北京的清朝政府注意。1839年派林則徐為全權大使(欽差大臣)來到廣東負責禁煙時,廣東珠江兩岸中英之間的衝突對抗,其實已醞釀多年,不斷有武鬥。英商後面有英軍,恃着船堅砲利,威脅廣東的防務,屢戰屢勝。清兵以紅纓槍對抗英兵的長火鎗,根本無法抵擋。

關天培於1834年奉調來到廣東負責防務,當年清朝政府在海岸線的國防軍備全無,關天培被任命為廣東水師提督時,基本上一切從零做起。

中英正式軍事衝突從1840年開始。雙方經過多次戰役,攻守進退之間,英軍逐步擴大優勢。1841年2月6日,英軍對虎門要塞發動總攻。關天培親自指揮,守軍人數不足,寡不敵眾之下,雖然英軍有武器優勢,清兵仍死守陣地,頑強抵抗。最終因為援軍未至,關天培被槍彈擊中壯烈殉國,死時60歲。以年齡計,如果他不是過早戰死疆場,或比得上老將黃忠(73歲)和辛棄疾(67歲)。

關天培出身低微,22歲考取武秀才,被任命為把總(帶兵約100人),後來慢慢逐步晉升為千總、守備、參將、副將和提督。他51歲(1832年)時升任署理江南提督,53歲時調任廣東水師提督。當年清朝政府根本無海軍可言,反觀英國,已全面部署戰爭,準備以武力進攻,以軍事手段捍衛經濟利益。因為英商和英軍一眼看穿,清楚知道清朝軍事實力不足,只要有充分戰爭準備,勝利可期。殖民主義的信念就是拳頭在近,純粹的武力碾壓和征服。

關天培抵達廣東接任後,為了建立水師,致力於加強廣東沿海的防務,親自踏勘地理形勢。整個珠江東西兩岸,6年來,從香港和澳門到黃埔和東莞,遍布他的足跡。他積極建設水師,整頓兩岸的防務部署,建築炮台,鋳造重炮,堆積暗礁,訓練士兵。在他的主持下,海防開始有了相當鞏固的基礎。他並且親自監督鋳造大炮,6000斤以上的有40尊,6000斤以下的有400尊,炮台分布在虎門和南沙兩岸,加強防守力量。英軍一度審慎,不敢過度放肆。關天培同時加緊招募士兵,訓練水師部隊,親自駐紮在虎門督軍操練,在威遠、鎮遠、橫檔、大澆、永安等地進行實戰演習,操練槍炮。他實事求是,跋山涉水,堅毅不拔,在水師建設的過程中,將籌建虎門要塞的經驗匯集成詳細資料,編成「籌海初集」四卷,附有許多詳細的地圖和訓練圖表,體現了他關心國家大局,抵禦外敵侵略的海防思想。作為一個武官,他具有超前的國家安全思維,在晚清當年民情閉塞,鎖國自恃,不思開放改革的歷史階段,十分難得。當年英商和英軍對關天培感到十分招忌,認為應該盡快發動戰爭,遂不斷向英廷游說,申請增兵,為1840年開打的全面戰爭埋下伏筆。

1839年,清政府任命湖廣總督林則徐為欽差大臣,南下廣州主持禁煙運動。鴉片之遺害極其慘烈,足以亡國滅種,詳情不在本文介紹。關天培作為武將,一直積極配合兩廣總督鄧廷楨打擊販賣鴉片的英商(還有美商,不可不知)和走私犯。林則徐到廣州後,關天培堅決支持林則徐的禁煙行動,出動水師,承擔了收繳和銷毀鴉片兩項重要而艱鉅的任務。如果沒有關天培水師提督的實力支持,林則徐的禁煙工作無法開展。關天培收繳了外商的鴉片兩萬多箱全部交給林則徐,集中在虎門海灘在特設的石灰池內銷毀。關天培在禁煙運動中積極配合欽差大臣立下汗馬功勞,當年受到清廷肯定和獎勵。

虎門銷煙觸碰到英國的根本利益,英國主戰派在國會取得勝利。英國海陸軍增援,不遠千里來攻,於是因鴉片而引起的戰爭爆發。清朝國弱民窮,科技落後,農業國如何抵抗工業國?大刀長矛怎樣抵擋洋炮洋槍?清兵節節敗退,局面不可收拾,清朝主和派在皇帝面前遂取得上風。1840年9月,林則徐被撤職查辦,從此形勢急轉直下。

廣東地方官吏一方面深知戰端開啟,敵強我弱,戰場上最終必敗無疑;另方面亦有利益集團不斷游說謀和。主戰派和主和派(實質是投降派)從最初不相伯仲到最後猶豫不決,內耗不絕,中途半端,和談談不成,打又打不勝。關天培作為武將,反對不戰而求和,因此不為主和派所動,堅決主戰,企圖以戰謀和。1840年12月,虎門要塞的沙角和大角兩個砲台都被英軍攻陷。關天培坐鎮虎門,僅剩數百名將士堅守要塞,多次向兩廣總督琦善請求派兵支援。琦善代表既得利益集團,一直主張跪低,只答應派兵200人,進行敷衍。關天培知道難以挽回戰局,逐決心以死殉國。這個冬天真難熬,英軍為了直迫廣州一定先要攻下虎門。1841年2月6日,英軍對虎門要塞發動總攻,以戰艦10艘,汽船3艘,配以登陸部隊(現代概念是海軍陸戰隊,marines),猛攻關天培所在的靖遠砲台。當天的戰鬥從中午開始一直到傍晚,清兵死傷枕藉,非常慘烈。關天培當年以60歲的高齡,親自到前敵指揮,親手燃砲還擊。英軍司令義律向關天培發出最後通牒,命令其放棄虎門所有砲台,關天培不予理睬。及至深夜,英軍終於攻入砲台。關天培持刀肉搏奮戰,負傷纍纍仍屹立陣前。由於目標太大,被英軍開槍擊斃。根據清史稿所載,關天培以身殉國時,雙目緊閉挺立不倒。戰至最後,守衛砲台的清兵四百多名全部壯烈殉國。

本人中學在皇仁書院讀書時,校長是歷史學家(英國人)司徒莊先生。他的歷史書是我們的教科書,對鴉片戰爭的情節,他在書中有詳細描述,本人至今記憶猶新。

200年前,虎門是阻止英國海軍北上進攻廣州的天嶄。到今天,虎門大橋(1992年10月開工興建,1997年6月建成通車)仍然是連接珠江東西兩岸的主要橋樑之一。百年滄桑,撫今追昔,回顧過去,才知現在,方知未來。過去25年,本人往返珠海和深圳,經虎門大橋穿越珠江兩岸不下100次,到如今過大橋時仍不勝唏噓。

關天培有後,兒子關奎龍和關從龍,孫兒關仙保和關開保,都是武官武將。林則徐為關天培寫的輓聯是:六載固金湯,問何人忽壞長城,孤註空教躬盡瘁;雙忠同坎壈,聞異類亦欽偉節,歸魂鄉關面如生。林則徐和關天培一文一武,在反對英國以鴉片荼毒人類這一場鬥爭中表現忠勇剛毅,將永垂青史。從來文武兩雙全,正需才德同兼備。香港特區今天的青年人,估計知道有關林關兩人事蹟的已經不多。林則徐有名句:「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於國民教育和國家安全教育,應該做到無人不識。

大愛無疆的國際主義,如果離開了愛國主義的立場,只是一廂情願的笑柄。東郭先生和豺狼的故事,說明對敵人仁慈,只是反映自己愚蠢。

清史稿有提到,鴉片海戰爆發時,清朝政府「既絀於兵械,又昧於敵情,又牽制於和戰之無定位,畏葸者敗,忠勇者亦敗。專閫之臣,忘身殉國,義不返踵,亦各求其心之所安耳」。林則徐和關天培義薄雲天,一個在流放中病死,一個在砲台上戰死,以當年積弱的中國,是凜然而求心之所安,永為後世之人垂範。

戰爭是人類文明發展的常態,和平是人類文明發展的追求。如今國際形勢波譎雲詭,面對嗜血成性的豺狼,東郭先生的愚蠢無知,令人駭笑。文官要能於帷幄有謀,武官要能在沙場衛國。回顧鴉片戰爭的歷史,正需要有好像關天培這樣的水師提督,忠勇有謀,敢於獻身,作風強硬,嚴格謹慎,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安定,以強硬的姿態,堅定的意志,親和的能力,綿裏藏針。行文至此,寄厚望於香港特區第六任行政長官人選李家超先生。

仁慈和友善是美德,也是好人手持的利劍。天真而單純的友好,於己於人都沒有用處。我們一定要自身足夠優秀,有能力保護自身的安全,手持和善之劍向敵人伸出友好之手,才有真實效果。必要時能夠亮劍,才能夠在劍鋒之下保護自己,才有權利表現自己友善的一面。止戈為武,備戰才能避戰,有利劍(立港區國家安全法)堅盾(完善特區選舉制度),才做得到剛柔並濟,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總而言之,關天培已矣,但當年英國海軍最終未能沿珠江北上拿下廣州,而不得不繞道沿福建海岸入長江輾轉攻打南京,對我們有深刻的啟示。清朝當年由於科技及國防落後,海疆完全處於不設防狀態,根本無法抵抗英軍,最後才有南京條約,割讓香港給英國為殖民地。從這個角度看,虎門要塞的國防建設和鴉片戰爭歷次在珠江口岸與英軍的戰役周旋,其實並未失敗,更促成南方諸省中國人的覺醒,於歷史的存續有其正面意義,香港更為辛亥革命成功做出過重大貢獻,值得後世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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