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瑪一二

 

陳增濤

2013729

當我們開車抵達德國東部的魏瑪(Weimar)小鎮已經是深夜。市集廣場燈光明亮,依然有不少夜遊神在喝啤酒,高聲談笑。振奮心靈深處的文學作品,都是在夜闌人靜的笑聲中沉澱出來的吧…。

提起魏瑪,不止只有德國人認識。世界上任何國家如果有人要學德語,很可能去當地歌德學院(Goethe Institut)報名,好像想學中文的人可能到中國政府在外國開設的孔子學院一樣。不過歌德不像孔子,兩千年來影響中華民族的政治社會生態,沒有一個朝代不把孔老二推上神壇, 作為統治的一種強有力的手段。而歌德只不過是德意志民族在跨越十八十九世紀的一個文學家。那時候,當代的德國依然是四分五裂的公國,魏瑪只不過是德國中部的一個小小“部落”而已。說也奇怪,這麼一個小小的地方,有了歌德,和他的友人希勒(F. Schiller), 好像德意志的貝多芬(L. van Beethoven)的交響樂或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的存在主義,其影響力遠遠的超越了國界,民族和文化。可能現在不再有人閱讀當時歌德挑起叛逆愛情激情的“少年維特的煩惱(Die Leiden des jungen Werthers)”,在德意志的靈魂深處,卻曾經激起了千層浪。歌德的作品和一生和魏瑪結上了不解緣。

雖然孔老二的“之乎者也”一直流淌在中華民族的血液中,相信儒家的仁義道德講了十幾二十個世紀,中華民族老百姓對於這些本來覺得自明的說教卻是越加糊塗了,這正是當權者所夢寐以求的吧。當然,作為文學家的歌德對於說教是一竅不通的,也正是他年輕時寫的“少年維特的煩惱”的主人翁愛上了有夫之婦,最後自殺,挑戰了當時德意志傳統的社會觀。到底德意志民族是勇於向前看的,小說引起了歐洲精英社會階層的爭論,令人意料之外的是從此歌德作品風靡年輕一代, 用不著到像中華傳統要孩子把“論語”背個滾瓜爛熟不可。

說也奇怪,歷史對於這個小地方情有獨鍾吧。除了在跨越十八十九世紀有歌德和希勒等挑動日爾曼民族心靈的文豪或當時也來做客的音樂家李斯特(Franz Liszt)之外,過了一百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這個小地方再次被推到了世界視線面前,這次是世界的政治、社會和經濟舞臺。可笑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究竟如何發生到現在可能依然是人云亦云。經過了一八七一年普法戰爭之後,除了奧地利和瑞士之外,德意志民族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年代的歎息而終於有了一個統一的國家, 雄視歐洲大地。但一個雄心勃勃的德意志帝國的崛起,正悄悄的破壞了原來的政治軍事平衡,在一個嶄新的政治軍事生態中,歐洲列國互相結盟,軍備競爭方興未艾,任何一個小小的事件足以引起連鎖反應的軍事摩擦,只需要有一個意氣風發的威廉二世就使到星星之火燎原。剛崛起的德意志帝國不幸戰敗,作為簽署凡爾賽合約(Treaty of Versailles)的協約國也是氣焰不可一世,在充滿復仇意味的法蘭西共和國的堅持下德國必須支付根本難以承受的戰敗賠償。一九一六年的霍亨索倫王朝徹底崩潰,德意志大地一片混亂,在軍事獨裁的興登堡元帥(P. von Hindenburg)和美國協議下成立共和國。因為就在這個不起眼的魏瑪召開,雖然依然是德意志帝國,史稱魏瑪共和。

歷史的巧合實在奇妙。在中國近代史的同一年,在中華大地有一個名叫袁世凱的北洋軍閥元帥,在中國辛亥革命後不到五年的時間就要把共和國重新的回歸到中華歷史主流,要做皇帝。中華民族骨子裡雖然本能的需要一個手握無上政治權利的皇帝,但誰當皇帝卻是槍桿子說了算的,也就是說有槍桿子的都當想皇帝。結果當然是中華大地戰火連天生靈塗炭。至於魏瑪共和國,一開始就風雨飄零,留在記憶中最深刻的,是魏瑪政府開動印鈔機,引發了難以控制的通貨膨脹,又碰上美國一九二九年的大蕭條,大戰後的德意志帝國經濟民生徹底受到摧毀。不過,即使經濟如何艱苦,魏瑪憲法才是為後來希特勒夢魘的崛起提供了方便之門。憲法除了需要當權者致力執行外,它的制定許多時候是受到當時權利擁有者的意志所左右。

歷史是否又在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