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黑松露盛會

陳增濤

2010年11月29日

偶然在亞洲華爾街看到一則新聞，報導香港葡萄酒專家以十萬歐元在義大利白松露（White Treffle）拍賣會上拍得一塊九百克的白松露，創下該會今年最高拍賣記錄。人類歷史從來只描述朝代更替的政治史或只是記載財富物質化的文明史，顯示了人類向上的進取精神。而說說少為人知的普羅旺斯黑松露小故事，卻也是人生樂事。話說普羅旺斯黑松露和義大利白松露，名氣各有千秋。因地域之便，我個人更喜愛黑松露(法語：Truffe Noire)。

上週末，遠山間雲霧飛騰，大雨淋漓，氣溫一下子遽降。過了萬聖節，也就是老外的清明節，正如唐詩所描寫的“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該是秋風秋雨的季節了。我冒著寒風急雨，開車到十多公里外有法國黑松露之鄉美稱的位於普羅旺斯（Provence）教皇飛地（Enclave des Papes）的小村莊黎斯蘭斯（Richerenches），參加一年一度的黑松露開市慶典。

古老美麗的黎斯蘭斯！歷史悠久的黎斯蘭斯！傳說中的黎斯蘭斯村名，是許多許多年前，年輕的侯爵在他這小村莊的領地上碰上了天真美貌的農村女子蘭斯（Renches），一見鍾情，願意以任何的條件為代價得到她的吻。“那麼你把埋在你領地下面的東西都給我吧。”侯爵得到了吻，而想不到從此這裡地下就開始長出美味的黑松露，因此蘭斯成為一個非常富有的姑娘，從此人們叫這地方為富有（法語Riche指富裕）的蘭斯(Renches)，加起來就是Richerenches!當然，美麗的姑娘和她的白馬王子的結局是百年好合，喜劇收場。在民間，對於每天都要面對生存的老百姓，世界上到處都一樣，都有同樣的願望，就是對財富和一個理想家庭的夢想。

開車進這居民只有三百口的村莊時，已經見到許多人步行向前走。左手的古老小街有穿著松露兄弟會的黑袍黑帽子，掛著一條寬闊的黃色錦帶的一條大隊，打著音樂，正朝我走來。我急忙在村間小路找了個位置把車停好，在一片灰白色的，毛毛雨的潮濕空氣裡，在遊行的大隊前，先到了前面村莊牆外的大街。大街上已經人頭湧湧，街的兩邊停滿了房車或小貨車，開著後車門，遠遠的傳來黑松露的濃厚香味。這條街都是來採購黑松露的仲介和經紀，他們等待拿著小袋子黑松露的農民，收購這被當地人稱為“黑鑽石”的黑松露。他們當場看貨，議價。不到幾分鐘，仲介從腰包拿出一大卷現金，交付議好的數目。在黎斯蘭斯的黑松露市場，從來都是現金交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形成一條丁字路口的另一條街，是零售黑松露或賣其他農家食品的地方，吸引了許多來這兒趁熱鬧的遊客。有名的法國中部山區幹豬肉腸，野蕈菇，蜜糖，大蒜等。阿爾卑斯山的幹乳酪小商人，也跑來擺攤子。

每年十一月第三個週末，拉開了一年一度的黑松露市場帷幕。一直到明年的三月中旬，每週末上午，培植黑松露的農家和仲介在這條大街討價還價。在霜露降臨時，其他的野生蕈菇已經絕跡山野，而寄生在橡樹根部的黑松露卻開始登上它的舞臺。要嘗到上好的黑松露，最好當然等到一、二月份的時候，此時黑松露已完全成熟。好像紅酒一樣，還不到耶誕節，卻有老饕已經急不及待，在深秋就率先向黑松露朝聖。

教皇飛地佔地不大，除了黎斯蘭斯外，還有其他三個村莊，其中“格麗娘（Grignan）”知名度最大。那裡有俯視教皇飛地雄偉的格麗娘古堡。法國小學生都熟悉的十七世紀散文家塞維尼夫人（Madame de Sevigne）就在這古堡她女兒家謝世。“書簡集”是塞維尼夫人給女兒的書信，描繪巴黎人情風物，貴族的豪華生活和異聞軼事，也有田園風光，文筆委婉。另一個村莊“維嵩”（Visan）位於沉睡的丘陵山坡，我相當欣賞“維嵩釀酒合作社”的紅酒。這裡的合作社女人當權，釀制的紅酒屬“羅納河谷維嵩村”AOC(法定產區)，每瓶只需五塊歐元，就可以嘗到上富有女人柔和味道的紅酒，真是一絕。黑松露四十歐元一百克，做一頓兩人世界的義大利黑松露燴飯（Risotto aux Truffes），每人只需黑松露五、六克，也就是四、五個歐元。兩人一餐名菜十個歐元，還包括“維嵩村”紅酒，大快朵頤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