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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牛手記

甲子大掃除

陳增濤

2012年1月17日

又是農曆年尾，而過年的氣氛隨著天增歲月一早已經消失在時代的進步中，不見蹤影。記得小時候過年要先送灶君，更要來一次一年一度的大掃除。上世紀有三分之二的時光都是戰火煙硝中渡過，好像許許多多的朋友，遠離故鄉，來到這當時是大英帝國殖民地的香港，為活下去而奮鬥。也可能像許許多多的朋友，三年五年就搬一次家，大掃除這除舊迎新的俗習，離開了故鄉一早就丟掉了。

多年的奔波，每次搬家，都把用不上的傢俱和家庭用品往普羅旺斯的家中塞，當然也包括無數的書、唱片、照片等。二十多三十年了，只想到把東西放下來，從來也沒有想過好好的整理一次。何況多年來都是在夏天帶孩子到普羅旺斯渡假，冬天來普羅旺斯住幾天，可說是少有的閒情了。去年要陪好朋友去參觀家附近的黑松露市場，今年才下定決心好好的在普羅旺斯家過一過小寒和大寒，好好的調理欠佳的身體。清閒間，忽然心血來潮，在過陰曆年之前，來一次大掃除。

「三角鋼琴放到客廳的壁爐旁，想不到完全改變了感覺。要不要把客廳的明式餐具櫃拿到飯廳去？」她說。

「客房裏還有一套紅木餐具櫃呢…。」我說。

移動傢俱，固然改變了視覺，整理一層厚厚灰塵的書，仿佛帶著心潮進入渺茫的冥界。

「今天早上我已經到垃圾站扔了八大袋我的書，總得有四五百本。史書只留下【史記】和【三國志】，其他留下的都是甚麽旅遊指南的…。」

「你看看【昴宿叢書】齊不齊？」法語叫Pleiades，此叢書是用珍貴的聖經紙印刷成的，一般是經典法國文哲著作，但也包括基督教新舊約。

「看來你的書至少要扔掉十幾袋…。」我心想可能還不止呢。

離開了大學，三十歲月塵與土。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但先哲的六十甲子一下子浮上了眼前。

「中國有句市井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剛剛和干支紀年法的六十甲子吻合。從離開大學，按照華夏神秘的天文演算法，今天大約走了人生一半的路。喲，河東河西可不是一個世界…。」我突然間覺得有些迷茫。「難道世界這三十多年飛躍的經濟發展，世界一片和平景氣，也是…。」

「歐洲也有康得拉捷夫(Kondratiev)的週期理論，是五六十年。可說中西對於觀察自然或人類行為有共通之處。」

「也真巧，今天大掃除，把三十年累積在人生過程中的一些消化不良的東西好好的清除一下。康得拉捷夫週期之說的啟示，其實是經濟通過了技術或體制創新的長期發展，自然形成過度的投資，由此推動價格和利率的上升…。中國這三十年來可以說是處於這個階段…。」我不禁自言自語的迷失在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