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1977年3月的《信報月刊》）

凱恩斯怎樣革命？

凱恩斯經濟學既然是在西方社會發生大量失業的背景下催生出來的產品，自然是針對就業問題來討論的經濟理論。首先看看古典經濟學家對就業問題的結論。

古典經濟學認為，工資的決定——工人的實際購買力——是由勞動市場上的供給與需求決定的，假若社會上的工廠數目、生產規模都沒有變動，單由於適齡就業人口的增加，或是社會結構改變，「婦女走出廚房」，工人的數量增加。另一方面，生產規模沒有改變，為了容納更多的工人，資方只有削減工資；工人在互相競逐職位時，也只得削價求售（出賣勞力），於是，工人的糧單數字——名義工資（Nominal wage）都降低了。故此，只要勞動力市場沒有外力干預，例如最低工資法令或工會的阻撓，工資能夠隨供給與需求的力量取得平衡。工人多了，每一個工人的所得減少，每一個工人都有工做，沒有失業的現象和所引致的社會問題。勞動力市場的情形，猶如市場上萬千種商品的價格一樣；假若需求殷切，價格便會上升，供給減少，價格便會增加。只要價格不受人為的干頂——例如管制租金等——斷不會出現供不應求或求過於供的情況。勞動力市場也沒有兩樣。在古典經濟學自由經濟法則下，社會上永遠都能維持充分就業（事實上，社會上永遠都有些人在找工作，例如剛離校的學生，尋找更佳工作機會的人等等，佛利民稱之為「自然失業率」（The Natural Rate Of Unemployment）。

凱恩斯怎樣革命？除去了他的新名詞，諸如投機性的貨幣需求等等，凱恩斯與古典經濟學的主要分歧點，只有一個——就是名義工資——即工人糧單上的數字，在凱恩斯的假設下，是單程路，只能升高，不能降低。森穆遜是看到也承認這一點：「假若凱恩斯在他的一般理論首數章中，用簡單的句子清楚地說明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裡，可以作一個合理的假設——名義工資不能下降，他仍然可以得到同一結論」（見P. samuelson: A Brief Survey Of Post Keynesian Economics）。

森穆遜這位凱恩斯信徒，也老實地指出，所謂凱恩斯革命，對經濟學理論的修訂，只是那麼一個假設——名義工資不能下降——故此，對經濟學理論的貢獻，凱恩斯還值不值得一個諾貝爾獎？

凱恩斯假設工人藉工會與資方討價還價，訂定了工資的水平。假設社會結構轉變或適齡就業人口增加，工人的供給量增加，若工資能夠自由浮動，理應是工資降低，才能吸收這些新增的工人；但由於工資不能下降，形成職位空缺的供不應求——工人失業便不可避免。凱恩斯經濟學要簡單，就是這麼簡單。情形猶如所謂能源危機美國人排隊買汽油一樣 ，就因為是油價不能上升，故此汽油供不應求，需要配給，分雙單日買油；引申到日常生活上，則可假設蔬菜統營處硬性規定菜心每斤十元，只能起價，不能跌價，相信結果必定是大量菜心無人問津。菜農失業或轉行。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