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1979年4月4日的《經濟觀察》）

假設鮮魚售出的價格是每條一元，鮮魚供應商每條魚賺取二角錢的利潤；而豆豉鯪魚罐頭廠每條豆豉鯪魚的售價是三元。除去一元是工人的工資、工廠設備、機械折舊的成本，加上另一元是魚的入貨價外，毛利是一元。明顯的是罐頭廠的利潤高於直接出售鮮魚給消費者。這兩個企業的領導人，為提高利潤，會出什麼理性的行動呢？很明顯，罐頭廠很樂意付出比一元稍高的價錢向鮮魚供應商購買鯪魚，勸誘他減少直接售鮮魚給消費者。鮮魚供應商當然樂意接受。假若鮮魚售給罐頭廠是一元五角，鮮魚商的利潤是從每條二角增至七角，賺到更多。罐頭商增加產量，入貨價是一元五角，但除去生產成本，每售出一條罐頭鯪魚，多賺取五角，仍是生意經。交易的結果是互相得益。直接販賣鮮魚給消費者，只能為企業帶來二角錢的利潤，但將鯪魚加工，結果是為兩個企業創造了一元二角的利潤（魚商佔七角，罐頭商佔五角）；將新鮮鯪魚直接銷售給消費者減少，多供應給罐頭商也是符合消費者利益的。新鮮鯪魚只能賣一元，豆豉鯪魚卻能賣三元，證明消費者願意犧性較多—— 出較高的價錢去享受名牌—— 豆豉鯪魚，增加這方面的供應，也是符合消費者利益的（當然，消費者委員會的調查報告，可能指出鮮鯪魚營養豐富，鼓勵消費者多吃新鮮魚，不要給商人欺騙！）故此，在私有產權制度下，透過價格，使企業的領導人知道應該多生產些什麼，少供應些什麼，結果是企業利潤增多，消費者的需要也獲得滿足。為什麼在一個缺乏私有產權制度下的企業，價格訊號卻不能將企業好好地協調起來引致國家損失，也使到廣大的消費者買不到豆豉鯪魚，生產豆豉鯪魚的罐頭廠，不能充分利用已有的設備；在一個生產資源缺乏的國家裏，造成資源的浪費這麼令人痛心疾首的事？問題發生的根本，正是私有產權所有而在全民所有制下所無的—— 企業是國營的生意，領導人並不關心意的去創造利潤，不願意承擔失敗的風險，企業之間缺乏有效的交易市場。雖然直接外銷鮮魚的利潤低，但假若負責外貿鮮魚的領導人，減少輸出，多留些給罐頭廠，他的外貿部幹什麼呢？他控制的外銷單位營業額低，直接影響他的工作表現，進而動搖他的領導地位。況且，多供給罐頭廠，為國家多爭取外匯，對鮮魚外銷的單位並不帶來直接的好處，當然不幹。負責罐頭廠的領導人，他們的積極性也比不上私有產權的企業，因為企業增加利潤，他們並不直接得到更多的收入；反之，生產增加，他要多管理些工人，多花時間照顧生產設備，盤點庫存，生產流量的加強控制等。企業領導人其中一個作用是監察工人的作業，但誰去監察企業領導人以保證他們不偷懶呢？在私有產權下自然是利潤保證企業領導人身先士卒；在缺乏私有產權下，企業領導人的偷懶卻是一個大問題！當然，可以藉開大會，對職工、幹部進行「再教育」來提高積極性，結果是生產力未搞上去，但因此卻花費了時間，增加交易費用。還有一個問題是企業間缺乏交易市場，「兩個公司互不協作，各搞一套」。主管鮮魚外貿的，它的交易對手當然是外地的入口商，卻不是本地的罐頭廠。他只關心他的新鮮鯪魚獲價若干，它絕不理會豆豉鯪魚可賺多少外匯。互相之間，缺乏溝通。與中國交易過的商人都知道要摸清楚哪個工業部才能洽談某類商品，非有專業的知識不可。這不比香港有各式各類的廣告—— 資料—— 幫助廠商及消費者解決資料問題。中國的四化，若不根本解決產權與交易費用的問題，只會繼續浪費寶貴的資源，壓制領導人的活潑創意。誠如中國的職工批評說；「我們中國人本來是會做生意的，現在卻偏偏做了些蠢事，有外匯等我們去賺也賺不了？！」現在應該是徹底檢討，擺脫教條束縛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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