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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長河偶拾
威尼斯人(下)文字版
松涛说史
2022年11月30日
(原文發表於202211月23)
 

 扎拉(Zara)是亚得里亚海东岸的一座港口城市,战略意义极为重大。那片海岸岛礁林立,地形复杂,沿海的每座城市几乎都被打造成坚固的堡垒,美剧《权力的游戏》中,君临城即是取景于那里的古城——拉古萨(今克罗地亚旅游胜地杜布罗夫尼克)。由于威尼斯地处亚得里亚海的最北端,要想进入地中海,必须由北往南穿越长达400公里的整片海域,而要确保威尼斯的航运安全,就必须拿下东海岸所有的战略要塞。所以,攻占扎拉就成了丹多洛最大的心愿。

    扎拉的陷落震惊了教皇,英诺森三世勃然大怒,他给十字军发出急件,宣布开除十字军所有将士的教籍,但是,此时的十字军领袖们已经是身不由己,军队欠着威尼斯的巨款,除了替老头打仗还钱,实在是无路可走。

    打下扎拉后,大军临时休整,此时,军营里来了一个年轻人,此人的到来,彻底改变了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走向,并酿成了中世纪一起重大的历史事件。

    这个年轻人是拜占庭王子,他是拜占庭前任皇帝伊萨克二世的儿子。7年前,他的叔叔发动政变,篡夺了拜占庭皇位,不仅如此,还把哥哥伊萨克皇帝刺瞎双眼关进了地牢,现在坐在君士坦丁堡皇位上的正是这个篡位的叔叔阿历克塞三世。

    王子要求十字军攻打君士坦丁堡,帮助自己夺取皇位。作为回报,王子登基后,将支付十字军20万银币作为酬劳。

    攻打东罗马帝国的首都,屠杀同为基督徒的兄弟?扎拉之战已经让伯爵们羞愧难当,再去攻打世界之都君士坦丁堡,这让伯爵们情何以堪?

    丹多洛高兴地跳了起来,两只瞎眼冒出了亮光,20万银币啊,这不就把窟窿给填上了吗?扣除5万块的欠款,按照对半分的约定,还能分到75000块银币,这等好事哪有不干的道理。至于同门相残是否伤天害理,会不会下地狱,管他呢,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

    面对十字军领袖们的抗议,丹多洛又祭出了杀手锏——欠债还钱!老头威胁道,如若不从,威尼斯船队将打道回府,运输、粮草、攻城器械都将撤回,你们两手空空地呆在这里自谋出路吧。

    伯爵们欲哭无泪,他们这才明白,十字军完全被这个瞎老头给绑架了,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舰队离开了扎拉,浩浩荡荡开往君士坦丁堡,坐镇旗舰的除了丹多洛,边上多了一位拜占庭王子。

    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迄今已经过去一百年了,而历次东征,拜占庭都是十字军的盟友,但是,这一次,当君士坦丁堡的市民在城墙上看到庞大的舰队把自己给围住了,一位穿戴皇家服饰的王子站在船头,呼吁市民打开城门,迎接“真龙天子”,还是惊呆了,十字军这是要干吗?攻打同门兄弟吗?

    篡位皇叔阿历克塞三世慌了,他匆忙组织军队抵抗。而十字军方面,丹多洛成了总指挥,他命令十字军攻打西面的陆墙,自己则率领威尼斯海军攻打海岸城墙。九十高龄的盲眼执政官身先士卒,他站在第一艘战舰的船头,高举着威尼斯的国旗,呐喊着向君士坦丁堡的海墙冲去,威尼斯水兵见须发皆白的盲眼元首站在第一线,士气大振,奋勇当先,从舰桥上扑向城墙。

    篡位皇叔是个腐败无能的怂包,他见局势不妙,半夜里带上老婆孩子、金银细软一溜烟逃跑了。

    王子进城了,他将地牢里的瞎眼父王解救出来,他和父亲一起成了共治皇帝,这就是拜占庭历史上的伊萨克二世和阿历克塞四世。

    然而,新皇帝打开金库时惊呆了,国库早被皇叔挥霍一空,哪里还有什么银币。

    面对丹多洛两只饿狼般的瞎眼,新皇帝叫苦不迭,除了砸锅卖铁,无计可施,于是,阿历克塞四世命令皇宫和教堂将金银器皿全部上缴,融化成块交给丹多洛。然而,这离20万块银币还差的很远。

    新皇帝的掠夺和搜刮得罪了帝都的各个阶层,特别是十字军进城后和市民发生冲突,十字军竟然放火烧城,大片建筑被毁,君士坦丁堡陷入混乱。

    先前逃跑的篡位皇叔有个女婿,他见群情激愤,便登高一呼发动了政变,还没当上几天皇帝的阿历克塞四世被他活活勒死,刚复位的前皇帝伊萨克二世被再度打入地牢,不久死去。这个谋反成功的前皇女婿登上了帝位,他就是阿历克塞五世。

    丹多洛并不关心谁当皇帝,只要给钱就行。阿历克塞五世要求十字军在城外驻扎,给他时间慢慢筹款。丹多洛答应了。

    然而,十字军撤出后,阿历克塞五世命令关上城门,他将精锐的瓦良格卫队部署在各个塔楼,摆出和十字军决一死战的架势,他派人通知丹多洛,前皇帝的20万块银币之说,是叛国行为,现任皇帝拒绝履行。

    丹多洛大怒,他决定向君士坦丁堡发起总攻。此时的十字军伯爵们早已成了丹多洛的傀儡,坏事已经干到这个份上,再干一回也无所谓了。于是,十字军和威尼斯海军再度协同作战,向君士坦丁堡发起了总攻。

    新皇帝虽然组织军队拼死抵抗,打退了十字军的多次进攻,但是,由于国库空虚,发不出军饷,精良的瓦良格卫队毕竟是雇佣军,不给钱自然不肯卖命,随着瓦良格卫队的一哄而散,破城也就指日可待了。

    阿历克塞五世眼见大势已去,也学他的前皇帝老岳丈,偷偷逃跑了。

    1204年4月13日,君士坦丁堡陷落。

    丹多洛率领军队彻底洗劫了这座中世纪的第一大都市君士坦丁堡,圣索菲亚大教堂以及皇宫等各大宫殿内的金银艺术品全部被拆卸融化,古典时期的大理石雕塑则被士兵们砸个粉碎,皇家图书馆珍藏的古代手稿被付之一炬。丹多洛还算是知道艺术品的价值,他命令士兵把广场上的一些青铜雕塑拉走运回国内,今天在威尼斯矗立在市政厅门口的四尊青铜马就是这场浩劫中抢来的艺术珍品。

    据估算,君士坦丁堡之劫,除去无法估量的艺术品,仅金银一项,丹多洛以及十字军总共抢得90万银币。至于君士坦丁堡的宫殿建筑,则被士兵们纵火烧毁了一大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丹多洛和十字军领袖们已经没人再去提什么东征了。由于拜占庭皇帝逃跑,在丹多洛的提议下,伯爵们决定鸠占鹊巢,在君士坦丁堡建立一个由十字军组建的拉丁帝国。佛兰德伯爵鲍德温担任了第一任皇帝。然而这个拉丁帝国是短命的,五十多年后就被流亡在外的拜占庭皇族给推翻了。

    威尼斯分得了“八分之三”的拜占庭领土。由于威尼斯是一个人口稀少的海运之国,没有人力控制广袤的国土,丹多洛决定放弃领土,换取对航运至关重要的地中海各港口要塞,从亚德里亚海南端的科孚岛到希腊的克里特岛、雅典对面的优卑亚半岛、君士坦丁堡的金角湾,以及爱琴海上的大部分岛屿,特别是后来又获得了塞浦路斯。威尼斯人仿佛在地中海铺设了一条海上高速公路。从黑海到君士坦丁堡,从中东到埃及亚历山大港,世界各地的商品运往威尼斯,再转运到西欧和北欧,威尼斯成了世界贸易的集散地。从此,巨额的财富将这座水城装点的更是美轮美奂,宛如海市蜃楼。

    1205年,丹多洛去世,享年98岁。

    他被安葬在君士坦丁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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