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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長河偶拾
该国为什么向中国求救?
华山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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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6日

(原文發表於2023年10月23日)

 

一、风暴降临

2010年底,突尼斯,一个街边小贩因为遭到女警的粗暴对待而自焚抗议,最终不治身亡(自称“不堪受女人羞辱”)。

 

 

这个小贩的命运其实就是突尼斯经济问题的缩影。

因为经济萧条,所以找不到工作,只能去街头摆摊碰运气。

而这种“走投无路式的出摊”显然没办法太遵守相关的管理规定,于是出摊期间很容易被执法。

结果这个本来就处于人生低谷的摆摊老哥,在遭到粗暴对待后就走上了绝路。

该事件在突尼斯引发了大规模的骚乱。

 

 

阿拉伯世界本来就存在复杂的民族和宗教矛盾,现在再叠加一个经济矛盾,社会中出现极端事件几乎就是必然。

但出现极端事件不等于会演化成全国范围的骚乱。

想要扩大事件的影响范围,就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去推波助澜,比如说买流量写小作文啊,雇人带头闹事啊之类。

而突尼斯小贩自焚事件的背后,恰好就站着这么一个组织:

非暴力行动和战略中心(简称CANVAS)

 

 

该组织由CIA资助,很早就开始在各阿拉伯国家深入开展了“颜色革命培训”。

同时CIA还有一个重要的“研究成果”:

只要煽动一个城市2%的人口,就能掀起巨大的抗议浪潮。

很显然,这样的对手对于突尼斯政府来说实在是太过专业了。

2011年1月14日,执掌该国二十多年的总统本.阿里在抗议浪潮中被迫跑路,前后坚持了还不到一个月。

就在突尼斯总统跑路的同时,也门和埃及也陷入了大规模骚乱。

这场席卷阿拉伯世界的风暴在后来被称为“阿拉伯之春”。

2011年2月11日,阿拉伯世界的大哥之一、执掌埃及三十年的穆巴拉克步突尼斯小弟的后尘,也下课了。

 

 

作为一个“著名IP”,他的迅速倒台所造成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

因为这等于是给所有阿拉伯国家的反对派打了一剂强心针:

强如穆巴拉克尚且如此拉胯,其他那些执政者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至此,阿拉伯的各路势力开始彻底撒欢。

就在穆巴拉克辞职的同时,利比亚出现动乱。

此时利比亚的话事人,还是那个手撕联合国宪章的“非洲万王之王”卡扎菲。

 

 

跟前面两个同行比起来,卡扎菲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在风暴面前并未垮台,而是稳坐钓鱼台。

在他的指挥下,获得西方武器支援的反对派被打得满地找牙。

这就是“万王之王”的段位。

然而段位再高也怕开挂,一个月后,西方国家直接出兵了。

这下卡扎菲就彻底歇菜了,不过他还是坚持了大半年,一直扛到2011年10月20日才兵败身死。

至此不到一年时间,北非基本完蛋。

 

 

不过这还不算完,就在卡扎菲被杀的当月,也门的总统宣布辞职,同时巴林也陷入混乱。

这一个接一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排队枪毙呢。

站在世界格局的角度上看,“阿拉伯之春”无疑是美国霸权的极盛巅峰。

此时的美国只需要随便敲敲键盘,就能轻易掀翻一连串的对手。

白宫统治世界的成本之低令人咋舌,一时间举“球”上下无不瑟瑟发抖。

而叙利亚也是阿拉伯世界中的一员。

 

 

不过就在突尼斯和埃及刚刚乱起来的时候,巴沙尔还是比较淡定的。他在2011年1月31日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曾这么说过:

中东已经进入到一个新时代,阿拉伯统治者需要做更多改变以适应民众不断崛起的政治诉求和经济需要。叙利亚不会受到埃及示威运动的影响。

心态非常稳。

不过这也不奇怪,上一集提到过:

此时的叙利亚在经历了抱埃及大腿的1.0时代和抱苏联大腿的2.0时代后,已经在巴沙尔的领导下走进了与西方和解的3.0时代。

为此,这位新总统还迎娶了拥有深厚西方背景的英籍叙利亚人阿斯玛,态度不可谓不明确,决心不可谓不坚定。

如今巴沙尔的改革已进行了十年,叙利亚的人均GDP从2000年的不到5000美元飙升到了2010年的1.13万美元。

要知道中国那个时候的人均GDP也就4500多美元。

这正是巴沙尔的底气所在:人们似乎没有理由去破坏现在的生活。

当然叙利亚也不是没有问题。

该国改革前的经济发展主要是照搬苏联模式,所以改革后碰到的问题也跟九十年代的俄罗斯差不多。

寡头崛起、贫富差距拉大、物价上涨、失业率上升...该有的一样也没少,再叠加自身复杂的民族和宗教矛盾,如果乱起来的话确实很难收拾。

不过正如上文所说,只要没有外部势力的干涉,即使出现极端事件也不至于发展到颠覆整个国家的地步。

而这方面巴沙尔似乎不用担心,因为他跟西方的关系一直很好。

西方国家把巴沙尔的改革称之为“大马士革之春”,把巴沙尔本人视为“中东改革的希望”,《纽约时报》更是这样形容过阿萨德夫妇:

“高挑、苗条、年轻,他们仿佛代表了世俗的西方-阿拉伯融合体的精华”

法国则在2001年给巴沙尔颁发了由拿破仑创立的“荣誉军团勋章”,而且是里面最高级别的“大十字勋位”(博物馆里的那枚领袖级除外)。

 

 

2010年12月9日,法国总统萨科齐亲自在爱丽舍宫设宴款待来访的阿萨德夫妇,此时距离“阿拉伯之春”的爆发还剩不到两周。

 

 

所以在当时看来,叙利亚跟阿拉伯那些“反美群雄”并不在一条道上,他们翻车是他们的事,跟叙利亚应该关系不大。

然而巴沙尔吃完爱丽舍宫的饭才3个多月,叙利亚就中招了。

二、“黄金地段”的宿命

2011年3月15日,叙利亚因“少年涂鸦案”爆发大规模示威活动。

这又是典型的“极端事件引发大型骚乱”套路。

不过巴沙尔认为人们在表达完诉求后就会自己冷静下来,所以压根没就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结果没过几天骚乱就升级成了大规模的打砸抢烧,这个时候政府才派出安全部队进行镇压。

即便如此,在巴沙尔看来这仍然只是“人民内部矛盾”罢了,大家只要“坐下来好好谈谈”,问题就能解决。

为此巴沙尔也乐于率先做出妥协,他不断加快“西式民主改革”的步伐,展现出了巨大的诚意,而这个行为也确实一度缓和了局面。

然而他的“西方朋友们”却突然在这个时候亮出了屠刀。

2011年7月29日,一支由美、英、法、沙、土等国支持的反政府武装正式成立。

他们自称为“叙利亚自由军”,目标就是推翻巴沙尔政府。

 

 

这一下性质就变了,割据武装的出现标志着叙利亚从骚乱滑向内战。

很快,西方各国就在美国的带领下公开要求巴沙尔下台。

友情走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几个月前才一起吃过饭呢!

从表面上看,西方国家的这个举动其实是不合常理的。

巴沙尔并非什么“反美大佬”,而是一个对西方十分亲近的中东领导者;同时弱小的叙利亚也没有任何可以威胁西方的能力。

说到底它只是个人畜无害的“打工国”,但西方国家就是非得把它往死里整。

这是为什么呢?

巴沙尔自己有没有什么值得“反思”的地方呢?

非要“反思”的话,他确实也有做得不够的地方,那就是“跪得不够彻底”。

这位叙利亚领导人虽然和西方亲近,但并不跪舔西方,他追求的是“平等合作”。

我不和你们为敌,但你们也别干涉我的主权和选择。

按常理来说这个诉求相当合理,但在西方国家看来,中东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国家存在:

你愿意跟我合作固然是好事,但你毕竟是一个不听话的民族主义政权,所以一旦有机会灭了你,我是不会手软的。

除了这个基本的原因外,还有一个很现实的直接原因:

叙利亚的位置是一个“黄金地段”。

在古时候,这里是欧亚非大陆通过地中海进行贸易的必经之地,被称为“世界的十字路口”。

而在现代,它又多了一个新的意义:

中东油气管道的最佳“集结地”。

各国的油气资源到了这里,既可以直接装船开进地中海,也可以继续通过管道送往土耳其,然后去往欧洲。

 

 

所以有很多国家都想在这里建管道,而在众多的规划中,有两条线路是最敏感的。

  • 一条是把伊朗油气资源运出来的伊朗-伊拉克-叙利亚线。
  • 这条线路上全是什叶派国家,背后是俄罗斯的支持。
  • 一条是把卡塔尔油气资源运出来的卡塔尔-沙特-约旦-叙利亚线。
  • 这条线路上大多是逊尼派国家,背后是美国的支持。

 

 

(红色为伊朗什叶派管线,蓝色为卡塔尔逊尼派管线)

最终哪条线路能建立起来,主要取决于叙利亚的态度。

叙利亚作为一个什叶派国家,自然不会背叛什叶派兄弟,同时也不可能为了跟西方合作就去开罪自己的盟友俄罗斯。

所以叙利亚最终选择了什叶派管线。

按理说一个主权国家愿意跟谁合作修管道完全是自己的事,跟别人无关。

但这个项目犯了美国的大忌。

从伊朗出去的油气资源根本不在美国的控制范围内,未来很可能会抛弃美元结算,威胁石油美元的地位。

而且该线路还会导致美国“利用卡塔尔油气打压俄罗斯油气”的战略落空。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2011年7月25日,叙利亚、伊拉克、伊朗三国正式签署管线建设协议,4天后,反对派武装正式成立,叙利亚内战全面爆发。

这个时候在美国看来,巴沙尔是必须死的。

2011年底,从利比亚战争中抽身出来的西方势力开始了对叙利亚的全面围剿。

中东刮起风暴,巴沙尔则如风中秉烛,他一边维持着暴风肆虐下的微弱烛火,一边陷入了无尽的懊悔之中:

  • 曾以为西方国家可以合作,结果他们只想着收割;
  • 曾以为可以做列强的朋友,结果人家只想让你当狗;
  • 曾以为反对派也可以爱国,结果都是分食国家的豺狼。

至此,叙利亚追求与西方和解的3.0时代,在西方的围剿下宣告终结。

梦该醒了。

 

 

三、世界级内战

冷战结束后,能在西方全面围剿下生存下来的政权屈指可数,弱小的叙利亚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扛住的样子。

不过巴沙尔别无选择,因为如果失败,卡扎菲就是前车之鉴。

只是学医出身的巴沙尔显然不是什么军事天才,在他的领导下,政府军一路丢城失地,最危险的时候他的控制范围仅剩全国领土的10%。

难道阿萨德家族苦心经营数十载的基业就这么菜吗?

其实叙利亚政府军的战力并不算差,仗之所以打成这样,主要是因为这场仗实在是太热闹了。

巴沙尔需要面对的敌人,比一开始预计的要多得多。

首先是国内的反对派武装,最开始主要就是那个“叙利亚自由军”,结果打着打着又冒出来很多新势力。

除了“自由军”外,还有“叙利亚人民支持阵线”,“叙利亚解放阵线”,“叙利亚伊斯兰阵线”,“沙姆军团”,“库尔德武装”,“库尔德人民保护部队”......

这里面既有以“推翻巴沙尔”为己任的,也有打算趁乱圈块地盘独立建国的(库尔德武装),还有单纯就是到处打家劫舍的...

正所谓“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在群雄逐鹿的背景下,谁都觉得自己能当个“山大王”。

 

 

另外,这些五花八门的武装背后还有着不同的大国支持。

其中既有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也有一直对叙利亚虎视眈眈的土耳其,还有前来帮忙的俄罗斯、伊朗、黎巴嫩等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趁乱捞好处的以色列。

以色列长期霸占着叙利亚的戈兰高地,它一方面在找机会扩大占领区,另一方面也随时打击有可能威胁它的势力。

上了一桌的菜,来了七八桌的人,这就是“世界十字路口”的魅力。

不过因为“各路神仙”的具体诉求各不相同,所以他们在战场上并非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派,而是搞起了互相撕咬的大乱斗。

这也导致大量叙利亚人沦为难民,引发了欧洲史上最大的难民危机。

就在各路人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战场上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新的大BOSS。

2013年4月9日,“基地”组织伊拉克分支“伊拉克伊斯兰国”与叙利亚反对派武装“胜利阵线”组合成了一个新组织,名字叫IS。

这是一个极端恐怖组织,它的目标不是推翻谁,而是建立起一个庞大的极端国家,用他们的话说是“消除二战后的中东国家的边界”。

所以在IS眼里,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该组织的战斗力颇为强悍,很快就横扫了战场上的“各路神仙”,就连以作风彪悍著称的库尔德人也只能甘拜下风。

于是“各路神仙”共同对付IS又成了一个新的主题。

 

 

2014年9月,美国带着包括英法在内的54个国家以及欧盟、北约、阿盟等国际组织一起,开启了对IS的打击。

一年后,刚刚搞定克里米亚的俄罗斯也亲自出兵助阵,和美国率领的国际联盟“协手”对付IS。

在受到五常级别的火力关注后,这个恐怖组织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当然了,美俄都指责对方在反恐的过程中攻击了很多“非IS目标”。

总的来说当时的叙利亚局势大致是这样的:

  • 西方阵营帮助反对派,攻击IS和政府军。
  • 俄伊等国帮助政府军,攻击IS和反对派。
  • 反对派到处烧杀掳掠,攻击政府军以及跟自己抢地盘的其他反对派,同时被IS揍。
  • 库尔德人专注抢地盘,抵抗IS的进攻;谁帮他打IS他帮谁,谁来抢他的地盘他打谁。
  • 政府军梦想打击反对派、IS、库尔德,但实力不允许,他们目前只能死守关键城市。
  • IS包打全世界,他们不仅在叙利亚战场横冲直撞,还把恐怖攻击输出到世界各地。
  • 以色列偷偷在戈兰高地扩大地盘。

叙利亚,一个和我国湖北省差不多大小的地方,折腾得差不多全世界都来了。

所以把这场战争称为“叙利亚内战”属实有些“屈才”,叫“叙利亚世界大战”也毫无问题。

随着俄罗斯的强势入局,巴沙尔政府总算是在自家领土的角落里稳住了阵线,没有被直接推下地中海。

 

 

道理还是那个道理:

在中东混,自己打成什么样并不重要,老大们怎么想才重要。

只不过在叙利亚内战中升级成了“老大们打成什么样才重要”。

现在俄罗斯已经下场,接下来局势会如何发展,就看美国能增加多少筹码了。

从资源数量的角度来看,美国远比俄罗斯富裕,但它也有个问题:摊子铺得太大。

全世界并不是只有叙利亚反对派需要美国操心,到处都是嗷嗷待哺的队友。

比如说东南亚的菲律宾。

为了保持自己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美国一直在全力扶持菲律宾这颗打入东南亚的“楔子”。

2016年,美国为了给该国发起的所谓“南海仲裁”撑腰,不惜派来了自己的航母编队与中国海军对峙。

 

动图封面
 

 

不过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关键时候解放军寸步不让,将美军航母逼退,粉碎了“南海仲裁”的阴谋。

 

 

延伸阅读:战云密布?南海是如何从世外桃源变成大国竞技场的?

这就造成了一个后果:

周边国家看到连美国全力扶持的小弟都成不了事,以后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掺和美国的“大棋”了。

于是美国只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增加这个方向的投入。

目前美国在亚太方向部署的军舰数量已经占到其整个海军的七成。

一个锅盖盖不了两个锅,把资源都砸到东方,其他地方就会吃紧。

2016年南海对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从这以后美国就失去了在世界范围内进行全面威慑的能力。

低成本掌控全球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接下来的俄乌战争又在美国霸权上狠狠的踹了一脚,再到现在的巴以冲突,美国已经疲态尽显,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对于当时的叙利亚来说,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美国拿不出足够的资源去抵消俄军入场带来的形势反转。

于是巴沙尔政府在撑过了最艰苦的两年后,终于在2017年开始全面反攻。

这么看起来,巴沙尔的工作难度似乎也不大,只要自己咬紧牙关不投降,剩下的事交给大哥们去办就好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国际关系向来都是建立在现实利益的基础上,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更何况是国家。

大哥们可以帮忙,但不能白帮,

你得打钱啊。

当然了,这也很合理。人家过来拼命救你,你承担一下别人的开销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俄伊两国也不富裕。

所以说该花的钱还是得花,问题是巴沙尔没钱。

 

 

四、存亡的关键

中东国家的命运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域外大国的想法。

现在有大国需要叙利亚活着,所以叙利亚就留下了一口气。

但是大国需要叙利亚不等于大国需要一个完整独立的叙利亚。能把你救到什么程度,也要看你自己有多争气。

你要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大哥也不可能无限制的帮你。

所以自己的前途还是得靠自己努力去争取。

其实巴沙尔拿不出钱来并不是因为叙利亚真的连这点救命钱都没有,而是因为叙利亚的经济命脉并不掌握在巴沙尔的手里。

说起来这还是巴沙尔自己挖的坑。

他在之前那场自己主导的改革中,大力推进了社会经济的私有化进程。

而一个本来以国有经济为主体的国家贸然进行大规模私有化改革会发生什么,以俄罗斯为首的东欧列国早就给出了示范:

会催生出大量寡头。

在改革的过程中,那些国家财富的管理者们会摇身一变成为国家财富的所有者。

而叙利亚最大的寡头就是巴沙尔的亲戚,尤其是他母亲的那一脉。

我们的历史书上有一个非常合适的词来形容这股力量:“外戚”。

不过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个局面对于巴沙尔来说有问题吗?

在平常时期确实没什么问题,外戚集团无疑是阿萨德家族的强大助力,也是巴沙尔管理国家的力量来源之一。

但现在有两个问题:

首先,外戚集团的领袖是巴沙尔的母亲,外戚集团的骨干都是巴沙尔的叔叔辈。

“儿女在母亲面前永远是孩子”,这句话在普通家庭里充满了温情,但放在权力体系下,就意味着巴沙尔在外戚集团面前总会矮上半截。

第二,现在并非什么“平常时期”,而是涉及国家生死存亡的“非常时期”。

“非常时期”就需要每个人做出“非常的牺牲”,然而当国家需要这些大佬拿钱出来救命时,这些大佬不愿。

俄伊现在跟你明算账是把你当朋友,如果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那人家有的是办法自己把钱挣回来。

君不见美国人到现在都还在孜孜不倦的从叙利亚偷石油,毕竟大兵们不能白打工不是?

当然了,这里面真正的问题其实还是经济命脉的归属问题。

盟友的债务只是开始,以后叙利亚需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如果中央政府不能把经济命脉控制在自己手里,那么未来注定一事无成,盟友也会对你失去信心。

而且这些寡头平时只享受权利不承担责任,国家亡了大不了投降当个带路党,实在不行还可以携巨款跑到其他国家去当富家翁。

所以巴沙尔必须想办法把经济命脉从寡头的手中夺回来,这样才能为叙利亚拼到活下去的希望。

但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巴沙尔成长过程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了眼科医学的钻研上,真正用于“上台准备”的时间太短。

在有限的时间里,他只能优先抓住最关键的军权,无力对经济部门进行充分的布局,只能依靠现成的外戚集团。

所以当这个集团站在他的对立面后,他在经济领域就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了。

除了那个在自己身边当了十几年花瓶的老婆阿斯玛。

 

 

五、逆风翻盘

人们在聊起巴沙尔时,往往会感叹他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但其实真正体现人生的“大起大落”的,是他的夫人。

这位英国千金从华尔街精英到中东第一夫人,再到身处生死存亡的边缘,前后也就花了十来年。

第一夫人虽然风光,但作为一个外来的媳妇,阿斯玛其实也没捞到什么实权。

她平时主要从事的都是慈善活动,可以说是兢兢业业的当了十几年花瓶。

既然本来就是个花瓶,那么也没必要承担太大的责任,如今被老公一家“拖累”到生死边缘,就算选择跑路也是合理的。

而且如果跟巴沙尔切割得及时的话,没准还能在西方世界里留下个好名声。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阿斯玛在大难临头时选择了留下。

这个选择也让她在西方媒体中的形象从“沙漠玫瑰”秒变“地狱夫人”,英国甚至还威胁要剥夺她的公民身份。

 

 

一个花瓶冒死留在战乱之地,她图什么呢?

2016年,巴沙尔的母亲阿妮萨去世,之后巴沙尔就建立了“总统秘密经济委员会”。

他要开始处理经济问题了。

在当时的背景下,所谓的“处理经济问题”其实就是“动寡头的蛋糕”。

关于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未必有多少人会真的放在心上。

毕竟都是“皇亲国戚”,哪有那么容易对付?更关键的是,这个机构的实际负责人居然是阿斯玛。

 

 

一个英国来的傻白甜能掀起什么波澜?

只能说巴沙尔是真的无人可用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机构大概会发展成一个总统夫人定期向寡头“刷脸乞讨”的部门。

到了2019年的时候,久经战乱的叙利亚已经彻底陷入赤贫状态,此时国内唯一还在吃香喝辣的,就是那些吃尽“改革红利”的寡头。

“处理经济问题”迫在眉睫。

就在这一年的9月,叙利亚的几十个巨富同时接到了一份来自阿斯玛的“邀请”,地点是大马士革的喜来登酒店。

在这些大佬看来,这估计就是“刷脸乞讨”了。没问题,第一夫人的面子不能不给,到时候“大方”地给点碎银子就完事了。

结果等这些大佬走进酒店后,阿斯玛就关上了酒店的大门。

这位赔了十几年笑脸的第一夫人在这一刻收起了傻白甜的形象,冷冰冰的把两个选项甩到了他们的脸上:

  • 要么现在就把自己的美元全部存入叙利亚中央银行;
  • 要么就立刻逮捕,罪名早就准备好了。

她居然敢这么做?

还真敢。

冷静下来的大佬们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花瓶。

 

 

她勤勤恳恳从事慈善工作十几年,在至暗时刻对叙利亚不离不弃,早已在政府和民间积攒了巨大的声望。

而另一方面,人们对发国难财的寡头可一直都是咬牙切齿的哦。

所以这些大佬虽然看似地位显赫,但只要眼前这位女士振臂一呼,有的是人送他们上天堂。

更不要说她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军功卓著的总统。

如今只是让他们交出美元,已经算是和气生财了。

于是权贵们在阿斯玛的威压下只得乖乖就范,叙利亚政府就此把这些寡头的命运控制在了手里。

在掐住寡头们的命脉后,阿斯玛又发起了针对寡头企业的大规模纠察行动,对他们进行了巨额罚款。

而在这一系列行动中,“受伤”最大的就是巴沙尔的表弟拉米.马克洛夫。

此人拥有大量产业,占据着叙利亚经济的半壁江山。结果在阿斯玛的操盘下,其名下企业全部被政府军没收,本人也被软禁。

这不是英国傻白甜,这是沙漠武则天。

 

 

六、蜕变

阿斯玛的手腕令人惊叹,不过这背后体现的,其实是整个国家的蜕变。

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们可以先来考虑这么一个问题:

假设西方不干涉叙利亚内政,叙利亚会如何发展?

如果没有西方干涉,那么当年的极端事件就很容易平息,不至于把整个国家都拖入战争。

但问题在于,一个极端事件的平息不代表根本问题得到了解决。

寡头掌控经济命脉、经济发展不平衡、贫富差距拉大、民众国家认同程度低、宗教民族矛盾复杂等问题依然存在。

按照巴沙尔最开始的改革方向,叙利亚最终会进入到“选票为王”的西式民主制。

但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叙利亚的实际情况就不难判断,这套制度在叙利亚一旦实行,就大概率会变成“寡头过家家”的游戏。

其最终结果只会是权贵与各地的“地头蛇”联手,轮流上台去收割民众。

如果碰到分赃不均或者民族宗教矛盾处理不当,国家就很容易陷入分裂甚至走向军阀割据。

那么如果巴沙尔提前预判到这一点,有没有可能在实施西式民主前先把寡头给消灭了呢?

没戏。

因为在和平时期,巴沙尔自己就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一份子,寡头和自己是盟友关系,他很难下得去手。

而且就算自己能下这个决心,军队和政府成员也不会全力支持。

大家都领着稳定的收入,何苦去得罪权贵呢?

甚至最受寡头压迫的基层民众也未必会站在巴沙尔这一边。

叙利亚建国的时间很短,宗教、民族、甚至部落的认同都可能凌驾于国家认同之上。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只会优先考虑自己身边那一亩三分地的事,没有多少人会跟着巴沙尔去“干大事”。

而且人们对政府本来也有很多不满,巴沙尔在他们的眼里未必就是什么正义的代表。

内战前还有很多人幻想着换个反对派上台来给自己创造更好的生活呢。

看到这里我们会发现,就算叙利亚按部就班的沿着巴沙尔之前的改革路线走下去,其远期的发展前景也同样不容乐观。

不过这个推测永远没有机会去验证了,西方国家一脚把叙利亚踹出l 轨道,直接踹到了悬崖边上。

他们想用这场战争迅速实现自己的目的,而他们一旦成功,叙利亚就会立刻万劫不复。

但结果是他们没有成功,叙利亚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变得更加强大。

 

 

叙利亚虽然为战争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但同时也因为战争发生了彻底的蜕变。

  • 基层民众在这场抵抗内外部敌人的战争中深刻体会到了国家的意义,他们在团结作战中摈弃了宗教和民族间的嫌隙,建立起了清晰的国家共识。
  • 人们之前虽然对巴沙尔政府有诸多不满,但在此次战争中也彻底看透了反对派的嘴脸。
  • 于是他们清醒的认识到:政府就算有再多的问题,也比那些毫无底线的反对派武装、外国侵略势力和恐怖分子要好得多。
  • 对于军队和政府工作人员而言,巴沙尔坚持抗战十余年,带领大家从亡国边缘走到国土光复,他打出了大义名分,是值得追随的民族英雄。

 

 

在这一系列的基础上,巴沙尔才有力量实现对权贵的压制,而这又进一步提升了他的威望。

2021年春天,叙利亚高调举行总统大选,巴沙尔以95%的得票率获得连任。

你可以不相信这个数字,但大马士革街头兴奋的民众做不了假。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场面代表着两个字:

胜利。

 

 

包括巴沙尔在内的所有人可能都不会想到,叙利亚会在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后,实现军事、政治、经济的全面统一。

这无疑为叙利亚未来的稳定发展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础。

西方夸了十年的“民主希望”,又骂了十年的“中东独裁”,这二十年下来,终于把一个眼科医生淬炼成了真正的国家领袖。

值得一提的是,叙利亚在2018年将法国之前颁给巴沙尔的“荣誉军团勋章”给退了回去,理由是戴着“美国奴隶”的勋章并不光彩。

用我们中国的话说,这就叫不破不立。

此时站在国家的废墟上,巴沙尔需要开始考虑叙利亚的未来了。

七、结语.未来的道路

回顾叙利亚的发展历程我们不难发现,他们的发展战略里一直存在着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抱大腿。

之前就有抱埃及大腿的1.0时代,抱苏联大腿的2.0时代,以及想抱西方大腿但最终没抱上的3.0时代。

抱大腿这个词并不好听,但在国际舞台上,这种不对等的国家关系其实很常见。

丛林世界,生存第一。

因自身实力弱小而去抱强国的大腿,在听大哥话的同时也获得大哥的保护,这并不丢人。

说到底,国家之间的关系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和利益算计,并没有多少道义可言。

这个世界向来如此。

只是向来如此,就一定是对的吗?

因为强,就可以强迫别人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因为强,就可以随意欺凌他国而不需要支付代价;

因为强,就可以主导一个“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的全球体系。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各国之间可以平等相处,不用担心列强的欺压和收割,那么自然也就没必要天天想着去找个大腿来抱。

我相信大多数人都期望能建立起这么一个美好的世界。

但如果真要为此而努力,就不能总是局限于眼前的利益算计。

今年2月,土耳其发生了地震,这场灾难瞬间在全球媒体上刷屏,一时间世界各地的救援纷纷涌向这个国家。

然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土耳其旁边的叙利亚同样也是这场地震的严重受害者。

而仅仅是因为站在西方的对立面,叙利亚人就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不要说缺乏国际救援了,甚至连经济制裁都没有半点放松。

叙利亚人民的生死如落叶般卑微,激不起这个世界的半点波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中国在第一时间就展开了对叙利亚的大规模援助,并在后来继续支持了当地的灾后重建工作。

 

 

中国的身影虽然没有直接出现在叙利亚的战场上,但在2011年到2020年这十年战争期间,中国在联合国为维护叙利亚的合法利益一共投了10次反对票。

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中国总共也就投了11次反对票。

 

 

但另一方面,中国对叙利亚没有任何要求。

不要你的臣服,不占你的地盘,不去你那里驻军,不干涉你的内政,也不需要你付账。

我们帮助你,只是因为这是正确的事。

国际关系虽然以国家利益优先,但也不等于在所有事情上都要“无利不早起”。

更何况叙利亚还是当年发起《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组织中的合法权利问题》提案的23国之一。

正是他们在五十年前把新中国抬进了联合国。

 

 

你既然把我当朋友,我就对你不离不弃。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终究还是要讲一些道义的。

虽然这样的行为模式暂时还很难被由西方主导的国际社会所理解,但为了更好的未来,总要有人走出这一步。

所以中国会担起责任推动沙伊和解,会顶住压力坚持自由贸易,更会敞开胸怀欢迎世界的造访。

2023年9月21日,中国派专机迎接阿萨德夫妇和叙利亚代表团参加杭州亚运会,这是该国时隔二十年后首次访华。

 

 

一天后,中叙两国宣布建立战略伙伴关系。

中国不是任何人的“大腿”,但中国愿意和所有自强不息的民族同行。

今天的世界依然残酷,叙利亚的前路仍旧布满荆棘,不过我们也无需太过担心。

因为伟大的国家必生于血火。

站在这里,谁又不是炼狱归来,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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