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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發表於2023年12月12日)

十年，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一段短暂的时光，足以消磨许多记忆。十年过去了，对我们每一位对朝鲜感兴趣的爱好者来说，有一段记忆又是那么的鲜活，不仅常常是绕不开的话题，每每提及又一如敬爱的车英赫常说那样，“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张成泽，一个复杂的名字，一个难忘的名字，每当我们提起这个名字就感到很无奈，很慨叹。十年岁月流逝，但是一提起他，许多人的心中依然会涌起难以言表的惋惜和惊奇。2013年12月初，一则横空出世的报导震惊了世界：

……最近发生了一起万分危险的反党反革命宗派事件。潜入党内的投机分子、异己分子在继承主体革命事业的重要历史时期试图削弱党的唯一领导，进行派别活动扩大自己的势力，胆敢向我们党发起挑战。

张成泽在台前假装拥护党和领袖，而在幕后同床异梦、阳奉阴违，专事宗派活动。

张成泽受党和领袖高度的政治信任，担任党和国家的重要职务，但丢弃做人起码的道义和良心，回避千年万载竭诚拥戴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总书记的工作，作出了从各方面妨碍的背叛行为。张成泽制造对自己的幻想，在自己周围拉拢信念糊涂、献媚取宠的人，恶毒地企图在党内形成派别。张成泽出于政治野心，将那些曾因严重错误受处分的分子安插到党中央机构及其下属单位干部队伍里，以此策划扩大势力、打造地盘。

会议通过了党中央政治局关于解除张成泽的一切职务、剥夺一切头衔、开除党籍的决定书。

我们党今后也将对丢弃革命原则、挑战党的领导、侵害党国和人民利益的分子绝无丝毫的迁就，不管他是谁、地位多高、功劳多大。

至此，张成泽四十年扶摇直上，稳坐中枢，位极人臣的日子宣告终结。

张成泽咸北道清津中农家庭出身，在日本帝国主义强占半岛时期，其父参加过吉州郡农民起义。因此，他的成分尚算不错，获得了金日成综合大学的考录机会，在政治经济系毕业后，1969年公派莫斯科留学，实现了阶层跃迁。

张成泽身边人都说，张部长是一个平时很冷静，面无表情的人。他个性温和，说话幽默风趣，常跟下属说笑。是个很有那么些人味的人。与此相伴的是他开朗、聪明、活泼的形象。他爱好广泛，玩点小乐器，诸如小提琴、吉他等等，弹得一手漂亮的钢琴。这些特质使得张成泽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和丹东草莓一样深受人们喜爱。

这样一位亮眼的人，在近乎一潭死水的社会里，自然难免有奇遇。他与与金日成的女儿金敬姬（金庆喜）的结合，就是一段为人津津乐道的佳话。

1964年，就读金日成综合大学的张成泽遇到了同校同级的金敬姬。当时，金大会为每位学生指定课表和座位。金敬姬在某个时候开始与他同班，一见钟情，主动展开了对他的热烈追求。

如同许多美好单纯的校园恋情，当时，金敬姬坐在张成泽后座，会冷不防地用摘下来的松针挠张成泽的耳朵，两人结缘后不久开始了在朝鲜不寻常见的自由恋爱。

当然，和金敬姬相比，张成泽的出身实在是太卑微了。金日成得知女儿同张恋爱后，起初感到十分不悦，曾多次千方百计催促和劝导自己的女儿同他斩断情缘，金敬姬不仅不为所动，还做出了许多大胆的举动。

为了使女儿“冷静“下来，金日成把张成泽遣发到元山经济大学。然而，距离没有浇灭金敬姬的心头火，她开着金日成的轿车频频往返于元山和平壤之间（曾经参加过IN朝鲜旅行团去过元山的朋友都知道，这是多么难走的一段路啊！）。初始，金敬姬第一次到元山时，大学的教职员们看到领袖的车子突然开过来，纷纷又惊又喜，以为是金日成现场指导来了！甚至吓得魂飞魄散。更有甚者，金敬姬越过以险峻著称的马息岭山头，仅仅为了去给张成泽洗衣服。

逐渐地，在金敬姬和金正日的作用下，金日成接受了这段关系。从那时起，张成泽步入仕途，先后担任平壤市党指导员、党中央委员会指导员、副课长，在此后的日子里一步步攀登着新的高峰。

然而，张成泽绝非安分守己的人，早在他刚刚掌握权力时，飞扬跋扈的劲头就上来了。“厨子”藤本健二有过相关回忆。70年代的朝鲜党内，没有人称张成泽为“张同志”或“副部长同志”，大都得毕恭毕敬地称呼他“张第一副部长同志”。他还模仿金正日与亲信们举行秘密宴会的做法，每周都会邀请自己的亲信参加宴会。当然，他这样的行为定然引起他人的不快，尤其是那几位能决定他生死命运的人物。张的越轨举动很容易通过保卫部传到了金正日那里。金正日把张成泽叫到跟前大加申斥，之后从1978年开始的两年间，张被赶到了降仙炼钢厂当作业班长，整日只有和高炉为伴。

张的皇亲身份是他的“护身符”，几起几落之后，气焰不再嚣张，仕途也走得很好，他花了大约十年时间经营，待到2007年底，他成为了专门为他设立的中央行政部部长，这里的“行政”，并非杂七杂八的总务活计，而是统领包括人民保安、国家保卫、中央裁判、中央检察在内的整个政法系统，掌握着许多人的身家性命。同时，他几乎陪同金正日和金正恩出席每一场现场指导，并且绝对是同行人员中最为神态自若、轻松泰然的人，金正日去世后则更是如此，请看这幅堪称世界名画的照片——

相信朋友们很难相信它出自朝鲜中央通讯社摄影师之手。

张成泽，又是朝鲜1967年肃清甲山派进而肃清所有反金日成势力、确立金日成唯一领导体系后，唯一一个在劳动党内营造起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培植起私人势力并为内外瞩目的人物。他最终所以被历史和世人铭记，是他落马前后掀起了朝鲜历史上继朴宪永和“八月事件”后最大规模肃清。他跌宕起伏和悲剧性的人生也就此告终。

这是肃清张成泽一党告一段落后，朝鲜首次在正式场合重提旧事。这部于去年播出的朝鲜纪录片《伟大的年代不灭的旅程1》中，阐述了当时“清除党内宗派分子”的因由，并称在主体革命伟业继承的重大时期，作出肃清党内现代版宗派分子的决断，是金正恩为守护革命命脉立下的历史性功绩。

因此，如何评价张成泽众说纷纭，往往走向两个极端。曾在与他到访时接触过的韩国人评价他“稳重”、“强势”；很多人说他桀骜不驯、前倨后恭，待人势利，成为他最终被肃清的远因；也有人评价他是朝鲜心思最活络、最能闯出一片天的能人。因为他常接触外国人事物，不少人也认为他与被“困”在朝鲜的人不同，能用自己的眼光看待世界和朝鲜。更有一些人对他寄托幻想，总认为他对朝鲜的现实感到痛苦。一些传言里的张成泽，在海外出差时经常会毫无保留地表露自己的心迹。比如有人说在“艰难的行军”时期，张成泽有一次在国外喝得酩酊大醉，与陪同的外务省官员“畅谈国是”，醉酒的张成泽嚷嚷着：“同志，大事不好啊！祖国现在太不像话了，不喝酒我哪里受得了啊！饿死好几万人，简直是苦难的行军。一想到在祖国饿死的党员、干部、人民，就睡不着觉。人们太可怜了，怎么办才好？！”——这个故事孰真孰假，大概是湮没了，注定要成为历史之谜了。

也许，真实的他是非常放荡和沉迷享乐的人物。2013年朝鲜劳动党12月政治局扩大会议公报里提到，“张成泽滥用权力专事舞弊行为，跟多名女性搞不正当的关系，在高级餐厅阴暗的包间里花天酒地、大吃大喝。由于思想腐败、极度懈怠，使用毒品，在受党的恩惠出国就医期间挥霍外汇，甚至去赌场。”决定肃清张成泽翌日，朝中社刊发述评，内称“现代版宗派分子被揭发和整肃是历史必然。宗派是分裂，是革命的敌人。”

三天之后，也就是十年前的今天，张成泽被执行死刑。

这篇将张成泽称为“狗不如的人间渣滓（개만도 못한 추악한 인간쓰레기）”的名为《朝鲜千万军民滔天愤怒的爆发国家安全保卫部特别军事法庭对张成泽判处并执行死刑》的判决书，常读常新，堪称21世纪朝鲜研究的经典文献，现照录如下，以此作为历史的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