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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發表於2023年12月30日)人列列,马萧萧,将士出征胆气豪。 路岖更兼风吹雪,犹记长津剑与刀。 ——献给长津湖战役盖世英雄的父辈们! 【志愿军27军战地记者孙佑杰系列】
1951年4月的朝鲜北部山区,冰雪消融,大雁北飞,春天悄悄地来临了。 此时,志愿军27军休整的永兴一带,更是一片春天的气息,那漫山遍野的金达莱也含苞待放。 朝鲜的金达莱是中国人所说的映山红,也是朝鲜北部每年最早开放的鲜花。 山山金达莱,村村烈士牌,金达莱能够成为朝鲜的国花,这其中蕴含了十分特殊的意义。 我会采一大把金达莱花 铺在君离开的路上 离开的脚步,请君轻轻地踩 脚下的那朵朵金达莱花啊…… 这首朝鲜著名诗人金素月的代表作《金达莱花》,无论是在北朝鲜还是在南朝鲜,但凡读过书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还在与人民军文工队联欢时,我知道了这首《金达莱花》。 而比金达莱花更吸引人的,是有着金达莱花一样面容的朝鲜族女孩甜姑娘。 早在3月上旬,志愿军27军开始了第五次战役之前的战术演练,于是各级机关人员也纷纷下到一线部队,我也奉命来到了基层的一个连队,白天深入战士中采访,夜里回来赶写稿件。 因为是军里的大记者,又是一名连级干部,我被单独安排在当地的一个金姓的农户家。 长津湖战役后的孙佑杰 房东的一家三口,除了金大爷和金大娘,还有十七岁的女儿。 姑娘一身白裙子,彤红的脸蛋总是挂着甜甜的笑,一有空闲就给训练归来的战士们唱歌跳舞。 相互熟悉之后,大家给姑娘起了个诗情画意的名字“甜姑娘”。姑娘听后,笑得更甜了。 金大爷年轻时,曾去中国的东北淘过金。一年年底,拿到工钱后遭遇了土匪抢劫,多亏一名闯关东的山东大汉出手相助,这才保全了工钱和性命。 金大爷一家,都会简单的汉语,听说我也是山东人,于是格外热情。原本住在里间的甜姑娘,为了让孙佑杰安静地写东西,也搬到了外间和父母睡一起。 有一次,金大娘得了重感冒,苦于缺医少药,甜姑娘找到了孙佑杰。 我赶紧去集市上买来当时十分稀罕的鸡蛋,用胶东老家姜丝炒鸡蛋加发汗的土法,治好了金大娘的感冒。从此,甜姑娘对我更有了一些好感。 不久后的一天早晨,我将洗好的手绢晾晒在院子里。下午取手绢时,上面多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字“最可爱的人”,旁边还绣了一朵金达莱花。 甜姑娘虽然能讲汉语,但却不识汉字,我一看就知道这是甜姑娘绣的。 因为“最可爱的人”这五个汉字,是我手把手教添姑娘写的。 长津湖战役刚刚结束时,我借住的房东家中,也有一个女儿——十四岁的朴姑娘。 能歌善舞的朴姑娘,十分喜欢志愿军,一天到晚想加入27军的文工团。可在我的眼里,活泼可爱的朴姑娘还只是一个孩子,充其量可以将她看作小妹妹。 可十七岁的甜姑娘就不同了。 27军驻地的朝鲜院落 甜姑娘一米六几的身高,三围的比例也恰到好处。那乌黑的老家胶东式样的白菜帮式短发,面色像金达莱花一样白里透红,再加上一双大眼睛,一对小酒窝,这在记者加美术人的我眼里,十分完美,无可挑剔。 当时的朝鲜有四多一少,老人多,小孩多,年轻媳妇和姑娘多,青壮年男人极少少,因为他们都上了前线。战争中的朝鲜姑娘追求爱情大胆泼辣,这或许是一个因素。 我打心里喜欢甜姑娘。可自己身处战场,说不定今儿活明儿死。 即便是幸运活下来,部队还有铁的纪律,光明正大地和一位朝鲜姑娘结婚将难上加难,于是只有将对田姑娘的爱恋埋在了心底。 4月中旬的一天傍晚,我突然接到了第二天随尖刀团240团开拔前线作战的命令。 想到第二天一早要急行军,我休息前特地与金大爷、金大娘多说了一会儿话。 我们三个人说话的功夫,田姑娘将里间火炕也烧得滚烫起来。 深夜的我,翻来覆去之际,甜姑娘轻轻推门进来了。 我来到金家后,甜姑娘这是夜里第一次走进里屋。 我赶紧起身点上松油灯一看,甜姑娘已经脱去了外衣,只穿着细棉线的背心和内裤。明摆着,甜姑娘这是以身相许了。 一刹那间,我像被一股电流击打过一样,整个身体火烧火燎,发热膨胀。 25岁的我,也算一表人才,又生气勃勃,精力充沛。人家甜姑娘又以身相许,我怎能不动心呢。 此前,我听战友宋文说过,他熟悉的一位首长的警卫员,因为人长得帅气又待人礼貌,深受驻村姑娘以及丈夫牺牲的少妇喜欢。 战争时期的朝鲜女性 一天首长紧急转移住处,刚出村发现忘记了一样东西,警卫员赶紧又跑回了房东家。 可刚要出门时,房东的阿妈妮拉着儿媳已经跪在了眼前,双手合十朝他作揖。一番询问才知道,原来阿妈妮是哭求他给丈夫牺牲的儿媳妇留下个后代。 警卫员赶紧扶起了阿妈妮和她的儿媳妇,但却毫不犹疑地辞别了,可刚走出几步远,屋里就传出了婆媳俩十分绝望的啼哭声。 换做别人说这件事,我一百个不相信,可宋文既是胶东同乡,也是自己最亲密的战友。 我听后唏嘘不已,在当天的战地日记里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如果没有战争,尤其是美国人执意挑起的侵略战争,朝鲜人民何以连人类最起码的生儿育女的权利都给摧毁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宋文说的事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还是纯洁无瑕的甜姑娘。 朝鲜的火炕十分低矮,我一愣神的功夫,田姑娘已经上炕脱去了小背心和内裤,说:“你要离开了,我来陪你。” 见我咽了一口吐沫,甜姑娘靠得更近了,说:“我欢喜你!一见到你,我就欢喜你了。” 我起身给甜姑娘披上了自己的军大衣,说:“我也喜欢你,可眼下是战争。” 甜姑娘说:“就是因为战争我才认识了你,我情愿跟着你,到哪里我也去。” 我解析说:“我们是两个不同的国家,这种可能性很少。” 甜姑娘哭了,说自己唯一的哥哥早已经牺牲了,她一心想跟孙佑杰好,这也是自己阿爸阿妈、阿玛尼的想法。 原来甜姑娘,还有一位牺牲的哥哥。 我于是说:“你是烈士的妹妹,那我就更不能糟蹋你的清白了。” 而流着眼泪的甜姑娘还是那句话:“我欢喜你,一见到你,我就欢喜你了。” 我又耐心地劝道:“部队有纪律,你我私自要好,尤其做了这样的事,我有可能被枪毙的的!” 甜姑娘听后,这才穿好衣服抹着眼泪走出了房间。 独自抽起烟来的我,分明听见了金大娘的问话:“说话了没?” 我明白“说话”在这里的意思,而甜姑娘却没吱声。我听到的只是低低的哭声,以及金大爷和金大娘不住的叹气声。 27军驻地的朝鲜阿巴吉和阿妈妮 第二天拂晓临走的时候,金大爷和金大娘依然拉着我的手相送,就像当时送别去人民军的儿子一样。 而甜姑娘没有出来相送,但透过木窗棂子的薄纸,我分明看到了一个贴在窗前的身影。 这个一去不复返的早晨,已经盛开的金达莱格外耀眼。 想起了甜姑娘,想起她绣在手绢上的金达莱,我突然转过了身去。 此时,那山沟里的三间茅草屋周围,也开满了红白相间的金达莱,金大爷和金大娘还在招手相送,草屋仅有的一扇上下推拉的木窗也打开了,露出了甜姑娘有些模糊的面容。 而甜姑娘那家乡胶东式样的发型,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一对含笑的小酒窝,一身洁白的裙装,那唱歌跳舞的姿势——等等关于甜姑娘的一切,却深深地留在了我的心底。 此时此景,我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那首《金达莱花》中的优美而又伤感的诗句: 如果君已如此厌我,想离我而去 我会静静地让君离去,默默目送你离开 我会采一大把金达莱花,铺在君离开的路上 离开的脚步,请君轻轻地踩 脚下的那朵朵金达莱花……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