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3年12月31日)

  苏莱曼登基不久即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他几乎是左右开弓，交替着捶打西面的欧洲和东方的劲敌波斯人。而他的战力是如此强悍，西面包围维也纳，东面占领波斯首都。在战争中，除了苏莱曼御驾亲征，他的“大维齐尔”（Serdar-ıEkrem）即首席大臣易卜拉欣功不可没。

            《易卜拉欣》（瓦尔德克图书馆）

  易卜拉欣（Pargalıİbrahim Paşa）是希腊人，幼年时，被奥斯曼军队俘虏。他被送入专门培养奴隶军团的学校受训。

  奥斯曼人作为一个起源于亚洲的突厥族群，人口很少，但它的扩张势头如此之猛，而这些被征服地区主要是希腊人、斯拉夫人、阿拉伯人。七十年前，默罕默德二世占领君士坦丁堡之后，他就以罗马帝国的继承人自居，自称凯撒。奥斯曼人也学起了罗马人的做派，只要这些居民改宗、皈依它的宗教，一律平等对待。奥斯曼建立了一个“德夫舍梅”制度（Devşirme），即将这些希腊人、斯拉夫人的孩子送到伊斯坦布尔，进入专门的学校接受严格的教育和训练。若干年后，测试合格，即分配到近卫军团。他们不能结婚，没有家庭，过的是集体生活，只服从苏丹。久而久之，这支奴隶军团成了奥斯曼帝国最强悍的军事力量，其中出了很多高级将领甚至“大维齐尔”——即总理大臣。

《德夫舍梅》（托普卡珀宫博物馆）

  易卜拉欣长相清秀、聪明伶俐。机缘巧合，他认识了当时还是皇太孙的苏莱曼。两人年龄相当，成了一对玩伴。当易卜拉欣结束学业，就当上了苏莱曼的侍从。

  1520年，26岁的苏莱曼登基，易卜拉欣成了苏莱曼的内务总管。而让人惊讶的是，仅仅三年之后，苏莱曼将易卜拉欣提拔为“大维齐尔”，即宰相、首席大臣。

  易卜拉欣以微贱之躯跃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自己都有些害怕，他恳求苏丹别把自己捧得太高，以免召祸。苏莱曼大笑，他拍拍这位发小的肩膀，说道，好好干，朕不会看走眼。

苏莱曼和易卜拉欣（剧照）

  其实，苏莱曼的眼光是很准确的，易卜拉欣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从摩哈赤战役开始，几乎所有的战役都是由易卜拉欣担任总指挥。除了对外征战，治国理政特别是外交事务，易卜拉欣更是得心应手。他迫使查理五世和斐迪南同意将匈牙利置于奥斯曼的控制之下；他离间欧洲强国，与法王弗朗索瓦一世建立了秘密同盟。他权势熏天，以至于欧洲各国戏称他为“易卜拉欣苏丹”。

  有一次，奥斯曼的附庸克里米亚汗国将一个抓来的漂亮女奴送给了易卜拉欣，她叫罗克塞拉娜（Roxelana）。

  罗克塞拉娜出生于波兰的利沃夫（今属乌克兰），她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位东正教牧师，因此，罗克塞拉娜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当易卜拉欣发现这个女奴有着很高的文化修养，觉得奇货可居，就将她献给了苏莱曼。

  聪明一世的易卜拉欣绝不会想到，这个用来拍苏丹马屁的“礼品”会成为自己的掘墓人，若干年后，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罗克塞拉娜的另一个名字就是“许蕾姆”（Hürrem）。

  奥斯曼苏丹的后宫制度有一个演变过程，刚开始，它需要和一些王国联姻，但当它成了巨无霸，就不再需要这些联姻关系了。于是，苏丹的后宫嫔妃就由女奴充任，希腊人、斯拉夫人、阿拉伯人都有。每个嫔妃只能生养一个儿子，儿子长大后，就派往各大行省担任总督。母亲则跟着儿子前往行省，除非儿子继任苏丹，否则终生不得进入伊斯坦布尔。

  然而，罗克塞拉娜进入后宫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她是牧师的女儿，受过良好教育，是一个女诗人，而苏莱曼恰恰是个文青，喜欢吟诗作赋，罗克塞拉娜的这一特长挠到了苏莱曼的痒处，这份感觉和那些徒有其表的文盲女奴真是天差地别。于是，俩人一唱一和，竟然成了志趣相投的文友。罗克塞拉娜阳光灿烂，总是满脸笑容，这和那些见到苏丹就吓得战战兢兢的嫔妃成了鲜明对比。苏莱曼就给她起了个名字“许蕾姆”，就是爱笑的意思。从此，许蕾姆成了苏莱曼的第一宠妃。

        《苏莱曼和许蕾姆》希克尔（奥）

  苏莱曼的皇长子是穆斯塔法（Şehzade Mustafa），他的母亲是第一皇妃居尔巴哈（Gülbahar）。如果不出意外，未来将由穆斯塔法继承皇位，母亲居尔巴哈升格为皇太后。但是，许蕾姆的出现，将这个格局打破了，而苏莱曼违背了“一妃一子”的祖制，竟然和许蕾姆生了五子一女六个孩子，这不仅使得居尔巴哈被边缘化，更严重的是，许蕾姆的孩子将对穆斯塔法的皇储地位构成威胁。

  在一次争吵中，忍无可忍的居尔巴哈抽了许蕾姆一记耳光，这一下激怒了苏莱曼，而皇子穆斯塔法也正好到了赴外省任职的年龄。苏莱曼借机将居尔巴哈母子一起打发到外省，离开了伊斯坦布尔。

《居尔巴哈》 尼科尔斯（爱尔兰）

  居尔巴哈走后，许蕾姆向苏莱曼提出，要求与他举行正式的婚礼。这个做法也是违背祖制的，自穆罕默德二世开始，后宫就不再设有皇后，但已经完全被许蕾姆迷住的苏莱曼竟然一口答应了。于是，许蕾姆成了奥斯曼帝国的皇后，她不再像传统的苏丹嫔妃深居后宫，而是像欧洲王后一样，与苏莱曼一起出席各类庆典活动，她被称作“许蕾姆苏丹”。

  许蕾姆虽然成了皇后，但皇长子穆斯塔法依旧是第一皇位继承人，这让许蕾姆心神不安，因为，先祖穆罕穆德二世曾颁布过一条残酷的法令，任何一位继任苏丹，为避免争位引发内战，有权处死其余皇子。也正因为如此，近百年来，每一次皇位更迭，都伴随着大规模的手足相残。看着自己可爱的儿女，许蕾姆一想到他们未来将面临的血雨腥风，不禁悲从中来，为了保住孩子，必须除掉穆斯塔法，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皇储之位。

  居尔巴哈虽然随儿子前往外省，但她所拥有的苏丹第一妻子、皇长子母亲的名分并未被剥夺，而皇长子穆斯塔法年轻有为、智勇双全更是在朝野有着巨大的支持率。“大维齐尔”易卜拉欣就是穆斯塔法的坚定拥趸。

  易卜拉欣由于与苏莱曼的发小关系，本来已是权倾朝野。他万没想到自己送给苏丹的一个女奴竟然是个有着巨大能量的祸害，她插手朝政，已经威胁到了自己。在这场皇储争位战中，他毫不犹豫地站到了穆斯塔法一边。

大维齐尔易卜拉欣（剧照）

  可是，易卜拉欣走上了背运。他恃宠而骄，作为奴隶军团的代言人，他得罪了奥斯曼突厥老贵族；他不识时务，站在了圣眷正隆的苏丹宠妃的对立面；他得意忘形，在波斯战场，他竟然将“苏丹”的名号挂在自己的官衔上。

  1536年，当了13年大维齐尔的易卜拉欣被苏莱曼秘密处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