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4年2月7日)

 16世纪的法国，由于新教崛起，爆发了长达三十年的内战。但是，一位出自于意大利美第奇家族的法国王后，在丈夫去世后，她几乎是只手擎天，将她的三个儿子相继扶上王位。她杀伐果决、远交近攻，呵护着她的孩子，扶持着摇摇欲坠的瓦卢瓦王朝最后的一缕余脉。她就是法兰西王后凯瑟琳·美第奇（Caterina de' Medic）。

《美第奇王后》 勒曼尼尔（法）

  五百年来，无数的戏剧、小说，将这位王后描述成黑恶的女巫，她迷信占星术、不惜下毒致政敌于死地。法国作家大仲马在他的小说《玛戈王后》中甚至指控她毒死了自己的儿子；近年来演绎这位王后的一部影视剧，它的剧名就叫《毒蛇王后》。

美第奇王后（剧照）

  为什么美第奇王后落得这样的恶评呢？主要原因就是后人认为，她是1572年8月24日屠杀新教徒事件的“圣巴托洛谬之夜” （Massacre de la Saint-Barthélemy）的幕后策划者。但是，也有人认为，这起事件扑朔迷离，指控美第奇王后为罪魁祸首，证据并不充分。而深受其害的她的女婿、法国波旁王朝的开创者亨利四世（Henri IV）对她的评价似乎更为宽容些，他说：“一个外国女人，在丈夫去世后，怀里抱着五个孩子，还有两个想要夺取法国王位的家族——我所属的波旁家族和吉斯家族，她能怎么办呢？难道她不是被迫扮演一些奇怪的角色，先欺骗一个，然后再欺骗另一个，以此来保护她的儿子们，而这些儿子们通过这个精明女人的明智之举相继登上了王位？我很惊讶她没做过更糟糕的事。”

《圣巴托洛谬之夜》 庞森（法）

  凯瑟琳·美第奇出自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她的父亲是佛罗伦萨僭主和乌尔比诺的公爵；母亲出身于法国的波旁家族、也是法王弗朗索瓦一世的表妹。由于教皇利奥十世是美第奇家族的族长，法王希望利用这个联姻和教皇结盟，在意大利腹地打进一个楔子，就不惜降尊纡贵，将出自于法兰西王族的公主表妹嫁给了这个商人出身的暴发户。

  只是，这场婚姻的结局是悲惨的，一年之后，小凯瑟琳刚刚出生两周，母亲因产褥症而死，而母亲死后没几天，父亲也死了。襁褓中的小凯瑟琳瞬间成了孤儿。

  幼年的凯瑟琳先后由祖母和姑母抚养，她居住在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宫，由于她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人们就叫她“小女公爵”。

今日美第奇宫

  但是，几年以后，意大利战争波及到了佛罗伦萨。利奥十世死了，教皇宝座轮换到凯瑟琳的另一位叔公克莱芒七世，“罗马大劫”打跑了教皇，佛罗伦萨见教皇失势，也乘机掀起暴动赶跑了美第奇家族。小凯瑟琳东躲西藏，最后躲进了修道院，当起了小修女。三年之后，查理五世和克莱芒教皇和解了，教皇请求查理五世进军佛罗伦萨，镇压暴民，恢复美第奇家族的统治。

  查理大军包围了佛罗伦萨，暴民们将躲藏在修道院里的小凯瑟琳揪了出来，将她捆绑着游街并推到城墙上，打算以她为人质或扔给乱军蹂躏。但面对大军压境，佛罗伦萨根本无力抵抗，只能宣布投降。凯瑟琳得救了。

  凯瑟琳去了罗马，当教皇看到这个11岁的侄孙女时，激动地泪流满面。他将凯瑟琳留在教皇宫，带着她出席各类宗教和国务活动。教皇身边的小公主成了各国王室联姻攀亲的目标。

  法王弗朗索瓦一世向教皇提出，要求凯瑟琳嫁给自己的次子亨利。教皇答应了。

  1533年10月，教皇克莱芒七世亲率船队前往马赛，主持侄孙女和亨利王子的婚礼。法王弗朗索瓦带着王子前往马赛迎亲。凯瑟琳个子不高，临行前，意大利鞋匠为她制作了一双高跟鞋。据说，以后高跟鞋风靡欧洲，正是起源于凯瑟琳的这双婚鞋。

  然而，当上了法国王妃的凯瑟琳很快陷入了窘境。因为，一年之后，教皇叔公克莱芒七世死了，凯瑟琳失去了靠山，而新任教皇无意与法王建立战略联盟，甚至连说好的由教廷出资的凯瑟琳的嫁妆也不认帐了。弗朗索瓦竹篮打水气得直跺脚，这姑娘几乎是两手空空就嫁进王室了。

  三年以后，王储哥哥死了，亨利王子升格为太子，凯瑟琳也晋级为太子妃。但是，凯瑟琳的处境更严峻了，因为，凯瑟琳毫无怀孕的迹象。

亨利和凯瑟琳（剧照）

  更糟糕的是，丈夫亨利对凯瑟琳毫无感情。亨利和他死去的王储哥哥就是当年做为人质羁押在西班牙的两个王子，由于父王毁约，查理皇帝虽然不能虐待孩子，但王子待遇一落千丈，俩孩子在封闭的城堡里被关了四年，身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回国后，父王请一位叫狄安娜·普瓦捷（Diane de Poitiers）的伯爵夫人照顾小王子，孰料亨利王子竟然产生了恋母情结，他爱上了这位比他大20岁的伯爵夫人。即便他和凯瑟琳结婚了，他依然置新婚妻子于不顾，和狄安娜夜夜厮混在一起。

  教皇死了，战略联盟没了；嫁妆不认账，又生不出孩子，凯瑟琳的处境可想而知。王室贵妇们以轻蔑的眼神打量着这位可怜的太子妃，甚至撺掇国王休了这个“店家的女儿”。

  然而，幼年时期非凡的经历磨砺出凯瑟琳坚韧的性格，她从小生活在美第奇宫，有着极高的艺术学养；战乱期间，她东躲西藏、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脱险之后去了罗马，跟着教皇叔公周旋于高官显贵之间，练就出察言观色的本领。

  果然，岌岌可危的太子妃却得到了老国王弗朗索瓦的喜爱，凯瑟琳带来的意大利厨师制作的美味佳肴让馋嘴的老公公大快朵颐；凯瑟琳使用意大利刀叉的优雅进餐方式，更让习惯于“手抓饭”的法国宫廷觉得自惭形秽。而弗朗索瓦所收藏的艺术品、请名师们设计的“文艺复兴式”建筑都要请凯瑟琳来把关，凯瑟琳几乎成了老国王的艺术顾问。那些要求休掉太子妃的喧嚷被老国王断然拒绝了。

  然而，不能怀孕生子，这是个致命的问题，凯瑟琳请来了著名的占星师、预言家诺查丹玛斯（Nostradamus）。这可能也是后人将凯瑟琳污为“女巫”的缘故。诺查丹玛斯在近年来几乎成了西方世界的“古典网红”，据说这位当年凯瑟琳的顾问曾经成功预言了数百年后拿破仑的崛起、并算出上世纪德国的希特勒、广岛原子弹的爆炸，甚至美国的“911”事件。大仲马在他的小说《玛戈王后》中描述了一个佛罗伦萨的巫师、制毒者“勒内”，这个“勒内”历史上确有其人，他叫“勒内·比安奇”（René Bianchi），是美第奇王后的御用调香师，以制毒害人而闻名。但小说中的“勒内”精通卜卦、预言，显然，作者是将勒内和诺查丹玛斯拼凑成一个艺术形象了。

诺查丹玛斯

  但无论怎样，奇迹还是发生了，1544年，在结婚11年后，25岁的凯瑟琳终于生下了第一个王子。铁树开花，老国王喜极而泣，他以自己的名字“弗朗索瓦”命名这个迟来的王太孙。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就顺利了，凯瑟琳几乎不间断地怀孕生子，以后的11年时间里一连生了10个孩子，除了3个孩子夭折，其中4男3女长大成人。

        《亨利二世夫妇和孩子们》约翰诺（法）

  1547年，老国王弗朗索瓦一世驾崩，亨利登基为王，史称“亨利二世”（Henri II），凯瑟琳·美第奇加冕为法兰西王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