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4年3月6日)

  1560年，皇后罗曼诺夫娜一病不起，雷帝悲痛万分，夫妻13年，伉俪情深，而皇后的症状和当年的母亲极为相似，显然有人下毒。

  四百年后，1963年，罗曼诺夫娜的墓被打开了，根据苏联科学家对皇后遗骨的检测，砷、汞超标五倍以上，由此证实，皇后的确是中毒身亡。

皇后之死（剧照）

  皇后死了，雷帝性情大变，他和封邑王公的平衡被打破了。

  其实，在这13年里，雷帝和王公们也时有冲突，但是，罗曼诺夫娜起了很重要的调和作用，后世将皇后比作镇静剂，她以温柔和理性遏制住了雷帝的狂躁。而今，皇后死了，野马脱缰了。

芭蕾舞剧《伊凡雷帝》剧照

  封邑王公都是大领主，在莫斯科掌控着类似元老院性质的机构——“杜马”（Duma）。杜马的权力很大，任何法律的颁布都必须通过杜马。

  童年时代的遭遇，使得雷帝视大领主如仇雠，当他登基之后，就任命自己的心腹组成“重臣会议”，执掌朝政，并组建了一个具有民意代表性质的“缙绅会议”。“领主杜马”被边缘化了。

  但是，大领主毕竟树大根深，“重臣会议”很快就和“领主杜马”沆瀣一气了，这就是当年雷帝病重时，他提拔的重臣阿达舍夫、宫廷主教西尔维斯特都跟着大领主拒绝宣誓效忠的缘故。

  雷帝打下喀山之后，就将眼光投向了西方，因为俄罗斯是一个内陆国家，没有出海口。而南面的黑海是实力强大的克里米亚汗国，只有西面的波罗的海东岸盘踞着实力弱小的利沃尼亚骑士团（Livonian Order）。1558年，雷帝任命心腹大将库尔勃斯基（Andrzej Kurbski）率军西征，库尔勃斯基首战告捷。

  利沃尼亚骑士团要求停战投降，莫斯科不知是计，就同意前线停战，等着骑士团献城。而实际上，骑士团立刻卖身投靠了立陶宛。立陶宛和波兰是共主联邦（即波兰国王兼立陶宛大公），是毗邻俄罗斯西部最强大的王国。骑士团将波兰、立陶宛拖进了战争，这一下，俄罗斯碰到了硬茬，西线战局恶化了。

  雷帝对“重臣会议”的忠诚产生了怀疑。

  雷帝动手了，他任命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巴斯马诺夫（Basmanov）为钦差大臣，阿达舍夫、西尔维斯特被捕入狱。不久，双双死在狱中。

  西线战场的将领纷纷被捕，酷刑之后都被处决。一些大领主预感大祸临头，纷纷叛逃波兰。

  眼看同僚人头落地，西线司令官库尔勃斯基感到了危险，他曾是雷帝的密友，也是重臣会议的三驾马车之一，雷帝大开杀戒把他吓得叛逃了。

  逃到波兰的库尔勃斯基怒火满腔地向雷帝发出了公开信，怒斥雷帝滥杀无辜、诛杀功臣。这封公开信在俄罗斯朝野造成很大的影响，雷帝被迫应战，他也写了致库尔勃斯基的公开信，承认他是有惩处这位密友的打算，但并没有想处决他，库尔勃斯基心中有鬼，这才叛逃。

  库尔勃斯基再发公开信，质问雷帝：落到酷吏巴斯马诺夫之手的勋贵几乎都被处决了，曾经的三驾马车死了两位，凭什么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雷帝和库尔勃斯基这场论战的信件迄今都保存在俄罗斯档案馆，成了研究这段历史的重要史料。

  库尔勃斯基的叛逃对俄罗斯威胁极大，他是西线司令官，对俄军部署了然于胸。他率领波兰军队反戈一击，又将俄军占领的地盘夺了回来。他打算进军莫斯科，但被波兰国王劝阻了。

  靠近波兰边境的几个大领主叛逃了，并将大片领地献给波兰。雷帝暴跳如雷，他认为总后台就是自己的堂弟、觊觎王位的安得烈亲王和他的母亲老公爵夫人。安德烈被捕了，至于老公爵夫人，雷帝则将这位婶娘关进了修道院。

  雷帝砸烂了自己组建的“重臣会议”，又打碎了领主杜马，俄罗斯处于瘫痪状态。

  奇葩的事情发生了，1565年1月的一天，克里姆林宫停放着数百辆马车，一身僧侣打扮的伊凡雷帝带着家眷，扬长而去。

  雷帝出走了，他住进了郊外的一座修道院，他向杜马、教会、缙绅会议分别发出了忏悔信，表示自己无能，使得朝政瘫痪，决定去当修道士，让他们另请高明。

  沙皇出走，震惊朝野，而缙绅会议的下层民众更是群情激愤，认为是跋扈的大领主赶走了沙皇，领主们见民众的怒火被点燃了，吓得闭门不出。

  大主教带着领主以及缙绅会议的代表赶到修道院，哀求雷帝回宫。雷帝开出了条件，要求给予自己不受限制的绝对权力，颁布的任何法律无须杜马通过。代表们不假思索，全部答应了。

《雷帝向大主教请求出家》列别捷夫（俄）

  雷帝回到了莫斯科，代表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这是将阎王请回来了，他们都将被送上不归路。

  雷帝颁布新政了，他将国家分为“直辖区”和“普通区”。直辖区是以莫斯科为中心的富庶区域，约占全国土地的三分之一，大领主的封邑多半集中于此；普通区则是边疆的苦寒之地。雷帝成立“直辖杜马”管理直辖区，由心腹酷吏巴斯马诺夫领衔。而普通区还是归领主杜马管理，雷帝任命一个叫切利亚德宁的领主负责。

  为了推行直辖区，雷帝建立了一支直辖军“奥普里奇尼基”（Oprichniki），其首领是一个叫马柳塔·斯库拉托夫（Malyuta Skuratov）的恶棍。

  直辖军的成员基本是一些无业游民和乡村痞子。他们统一着装成僧侣状，黑衣黑帽，配上战马弯刀，马蹬上挂着一只狗头和一把大扫帚，意思就是像狗一样忠于雷帝，把反对沙皇的人扫地出门。

直辖军

  直辖军行动了，他们将直辖区内的大领主赶到了边远的“普通区”，将富庶的直辖区占为己有。征服喀山的司令官以及一些大领主提出抗议，遭到了逮捕。直辖军使用各种酷刑将他们一一虐杀，家属全部流放。

  直辖军本来就是一些底层恶棍，他们夺取封地后欺压百姓无法无天，连代表底层利益的缙绅会议也看不下去了，三百名缙绅代表联名上书雷帝，请求遏制直辖军的暴行，但都遭到了逮捕，酷刑之后全部处决。

  大主教菲利普未料到雷帝竟然会如此疯狂，他向雷帝提出，夺人封地可以，杀人性命不可，直辖军必须解散。直辖军在马柳塔的指使下，一拥而上，活活勒死了这位大主教。

  雷帝的暴行震惊了欧洲，波兰国王给负责领主杜马的切利亚德宁写信，承诺如果他带头起义，波兰将派兵协助；如果他想逃亡则愿意提供庇护。切利亚德宁为了表忠，将密信交给了雷帝。但雷帝阴骘的眼光又扫向了切利亚德宁。

  切利亚德宁被捕了，雷帝将皇袍套在了切利亚德宁身上，把他按倒在沙皇的御座上，雷帝跪下来向他磕头，说道：“朕知道你想篡位，临死前，朕就让你过把瘾吧”。满朝文武被雷帝的表演惊得目瞪口呆，怀疑雷帝是不是真的疯了。

  切利亚德宁被插上了木桩，以“穿刺刑”处死，而他一家数十口则被塞进一个巨大的木桶，点燃了炸药。

  雷帝觉得心腹大患还是自己的堂弟安得烈亲王，雷帝不愿意留下杀弟恶名，就逼着安德烈服毒自尽。亲王的母亲（即雷帝的婶母）、已经关在修道院多年的老公爵夫人被扔进河里活活淹死。

  在俄罗斯，地处莫斯科西北的古城诺夫哥罗德（Novgorod）地位特殊。它是中世纪波罗的海经济圈“汉莎同盟”（Hanseatic League）的东部重镇。早在二百年前，诺夫哥罗德就赶跑了大公，成立了市民共和国。即便被雷帝的爷爷伊凡三世兼并之后，这座城市还是以商业发达、亲西方而著称。雷帝认为，诺夫哥罗德和莫斯科离心离德，必须给它个教训。

  1570年1月，雷帝御驾“亲征”，恶棍马柳塔带着数千直辖军向这座古老的城市杀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