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4年1月24日)

我覺得，旅遊可以分幾種層次：一，食買玩；二，觀光與文化體驗；三，透過以上兩項達到對歷史甚至人性的反思與感悟。

食買玩比較簡單，尤其今日打卡世代，許多人願意為美食飛去一個遙遠的地方，拍張照告訴大家：我都試過。

早前我曾經寫過兩篇文章說山東淄博燒烤的故事，去年五一黃金周，很多年輕人趁著假期去淄博吃燒烤，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城忽然火遍全國，就是由食開始。

吃完燒烤，順道遊歷，於是大家發現，原來山東淄博是古時齊國故都，是春秋戰國歷史中的名城，這土地孕育了天下第一宰相管仲、《孫子兵法》的作者孫武、縱橫家鼻祖鬼谷子、中醫開山祖師扁鵲、圍魏救趙的名將田忌、食客三千的孟嘗君等等，更是「牛郎織女」和「孟姜女哭崩長城」民間傳說的發源地……於是，淄博旅遊由燒烤上升到另一個層次——認識文化歷史。

剛過去的寒假，內地旅遊又掀起了一個新熱潮，就是去哈爾濱玩雪。

因為冬季奧運帶動了滑雪熱，很多南方人這個冬天都跑到哈爾濱賞雪，哈爾濱的冰雕、雙峰林場的雪鄉、亞布力的滑雪場……成了旅遊熱點。玩樂之餘，大家記起此處有一段傷痛歷史，於是紛紛來到「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罪證陳列館」憑弔。

這個位處哈爾濱市新疆大街的遺址型博物館，是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舊址，更是世界規模最大的細菌武器研究、實驗及製造基地。

近期因為東北旅遊熱，這罪證館門口天天排著人龍，零下三十度的哈爾濱，排隊的人不喊冷、不焦急、不嬉笑、不插隊、更沒人嫌冷嫌等得久放棄，因為比起當年的抗戰戰士和被日軍蹂躪的老百姓，排隊這點苦，算什麼？

一場冰雪旅遊，延伸出一場歷史教育，這陣子，「七三一罪證館」天天有過萬人次參觀，單是元旦假期的頭一星期就接待訪客超過8萬人。

為應付急增的遊客量，該館自1月8日起臨時取消逢星期一閉館的規定，周末更延長閉館時間。累極的工作人員毫無怨言說：感謝大家在行程中有此一站，讓更多人瞭解並牢記這段屈辱的血淚史。

罪證陳列館的宣教部副主任林花說：「近期訪客九成以上是自發來的，大部分是年輕人，每日來參觀的過萬人中，由團體組織而來的只有幾十人。這種趨勢讓我們暖在心頭，只有不忘國恥，才有強國之志。」

為了應付每日過萬來認識歷史的造訪者，黑龍江人都自發來當義工。當地報章報道，一位來自東北農業大學一年級的學生林宇翔是齊齊哈爾人，他看到哈爾濱火了，深感自豪，於是放寒假也不回家，跑到罪證館來做志願者，站在館前做人潮管理，他說要為家鄉旅遊出一份力。

林同學說：「這裡是人類痛苦的歷史見證，是殘酷戰爭留下的特殊記憶，這裡既是一座紀念碑，又是一座重要的文化遺址，它使我們深刻反思過去、瞭解歷史，也激勵年輕人奮發圖強、報效祖國。」

除了林同學，很多哈爾濱市民知道遊客把冰雪行程其中一站留給「七三一罪證陳列館」，都深受感動，不僅舉手到罪證館做志願者，更主動為風雪中排隊的旅客送熱飲，感謝他們願意傾聽這座城市苦難的記憶。

由玩雪到歷史沉思到愛國情懷，哈爾濱的冰雪熱潮讓這城市達至旅遊層次的天花板。

香港其實也有一段深刻而傷痛的殖民地歷史，我們也有條件在食買玩之外為訪客提升到另一個旅遊層次，官員不妨借鏡哈爾濱經驗，為香港開闢另一條比吃魚蛋燒賣更有意義的旅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