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 : 0 | |||||||
(原文發表於2024年1月12日)2024年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结束了,最终,民进党赖清德当选,国民党侯友宜已经全力以赴,但遗憾落败。对于400多万将票投给国民党的台湾同胞,及岛内外希望蓝营取得更好成绩的朋友们来说,这个结果难免会令人失落、沮丧。 但还是有必要对选情做更进一步的分析,以便更加理性地看待结果。 一.领导人选举:民进党被削弱 1、2024年领导人选举最终得票: -民进党·赖清德(绿):558万,40.05% -国民党·侯友宜(蓝):467万,33.49%(落后民进党91万票) -民众党·柯文哲(白):369万,26.46% -合计1,394万票,投票率71.86% 2、参考2020年领导人选举最终得票: -民进党·蔡英文(绿):817万,57.13% -国民党·韩国瑜(蓝):552万,38.61%(落后民进党264万票) -亲民党·宋楚瑜:60万,4.26% -合计1,931万票,投票率74.90% 3、小结: ——2020年,民进党占有绝对多数(57.13%),可称代表民意;但到2024年,民进党得票数减少了258万,得票占比下降了17个百分点,有六成民众没有把选票投给民进党。民进党虽侥幸过关,但已是“少数总统”,不能再称代表台湾民意 ——民众党异军突起,柯作为第三大党,获得了369万票,是台湾历史上的一个突破。可以看见,民众党分走的主要是民进党(绿)的票仓,特别是吸引了许多年轻人,对民进党执政基础构成了冲击 ——国民党也被民众党分仓,2024年得票较2020年减少85万,得票占比下降5个百分点,但受到的影响小于民进党。要看到,尽管“蓝白合”最后破局了,但蓝白毕竟曾一度谋求联合抗绿,挑战的还是民进党的执政基础 ——以上说明,过去八年,台湾民众对民进党是不满意的,“下架民进党”才是真正的主流民意。民进党的执政基础已被显著削弱,不能再宣称代表台湾多数民意。 二、“立法院”选举:国民党重新成为最大党 1、2024年“立法院”选举: -国民党(蓝),52席(其中区域36席) -民进党(绿),51席(其中区域36席) -民众党(白),8席(其中区域0席) 2、比较2020年“立法院”选举: -国民党(蓝),35席(其中区域22席) -民进党(绿),68席(其中区域46席) -民众党(白),5席(其中区域0席) 3、小结: ——国民党一举夺回“立法院”最大党的位置(主要通过区域席次大大增加)。这代表民众对国民党路线与政策是肯定的,赋予其对民进党监督、制衡的权力; ——民进党虽仍是“执政党”(“总统”),但由于“立法院”席位不过半,甚至不及国民党,也就无法主导立法机构的议程与决议。由此,民进党也就告别了过去八年拥有的一党独大、全面执政的时代,赖清德执政遇到的挑战将远大于蔡英文(且不论蔡英文八年执政里给后来人埋下的无数地雷和包袱) ——民众党获得了8个席位,成为能够左右结果的关键少数,也因此成为民进党与国民党争取结盟与博弈的对象。 三.总体小结: 1、民进党赖清德只有40%的票仓,是“少数总统”,不能再宣称代表多数民意,授权及正当性都大大削弱; 2、民进党“立法院”席位不足一半,已经不能决定立法机构的议程与决议,因此,虽然从技术上看并未被“下架”,但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为“跛脚政府”,一党独大的局面暂时结束 3、由此,台湾将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行政层面的少数党(40%得票)执政 + 立法层面的无一党掌握绝对多数之下的多党竞和关系。这种政治具有如下特征: a)政党间进入更复杂的博弈、调和、利益交换、协商及相互制衡 b)为了在立法机构推动议程,民进党将不得不对“白”和“蓝”进行调和与让步,并因此限制其自主选择与机动性 c)但同样一条也适用于国民党——在“立法院”中,它至少也需要与“白”进行调和和协商 d)总体而言,台湾政治仍然面临着很多的不确定性,不排除会陷入美国式的政治僵局及政府空转,而这是一种与蔡英文一党独大、当政八年期间性质不同的不确定性。 4、对于国民党人来说,1月13日还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蒋经国逝世纪念日。输掉了领导人选举,固然是可惜的。但痛定思痛,还要振作起来再出发,回馈希望下架“民进党”六成民众的期望,拿出好的施政方针,担好监督制衡民进党之重任 四.关于“40%”与少数执政党的问题
答:赖清德只有40%的票数,相比希望“下架”民进党的六成台湾民众(supermajority)来说,四成只是少数派。因此,赖清德当然不能代表台湾多数民意。
答:首先,赖清德确实是台湾地方选举制度规则的产物,按照制度规则,他获得这个岗位是具有程序合法性的,可以对外代表台湾地方。尽管如此,由于他的绝对得票少,因此丝毫不妨碍人们从认知上、情感上、直觉上、政治上及道义上,认为他不真正具备最充分的授权(mandate)。人们可以预期并要求赖清德不去做出违背六成人意愿的事情。而如果他真的做了,就会被认为滥用授权(“少数人暴政”、Minoritarianism),进而损害制度的根基,最终让人们不再相信制度本身。
在选举政治里,由于选举制度的设计,少数执政其实是很常见的,举例: 1、英国 -2019年大选,保守党得票43.6%,掌控议会,贡献了鲍里斯·约翰逊、丽兹•特拉斯、里希·苏纳克三个首相; -2017年大选,保守党得票42.3%,掌控议会,贡献了特雷莎·梅和鲍里斯·约翰逊两个首相 -2015年大选,保守党得票36.8%,掌控议会,贡献了戴维·卡梅伦和特雷莎·梅两个首相 2、美国 -2016年大选,特朗普得票46.1%,低于希拉里的48.2%,依然当选总统。并且我们说,特朗普的核心基本盘就是40%左右,只要搞定核心摇摆州的中间选民就能当选 3、法国 -形式上看,马克龙在最后的选举里得到了近六成的选票。但实际上,在法国分裂的政党政治里,只要有一个四成左右基本盘,基本就可以主导结果了。马克龙的基本盘,就是第一轮占比42.1%的“中间政治”党派及选民。但法国的分轮次的选举机制是比较好的,可以提升最终当选者的合法性。(参见作者2022年文章《“极化”的欧洲政治:从2022年法国大选回到魏玛共和国 》)
就这个问题,举两个作者在过往文章里曾经介绍过的历史案例。 1、当代的以色列 内塔尼亚胡的Likud党票仓一直只有30%左右,但十分团结和稳定。他的策略方法是:灵活与其他政党联合,只要凑够51%,就能组建联合政党执政了。由于内塔尼亚胡能够稳定主导以色列约30%的票仓,谈资巨大,在联合其他政党时就比较从容,能够根据需要去与其他党组合。早期,他主要凑主流政党的票;后来时势变化,他就根据需要,凑更加右翼/小众政党的票,依然能够维持党政。但Likud是一个在联合政府机制下逐渐极化的政党。 2、从魏玛到纳粹德国 本案例可参考作者2022年文章(《“极化”的欧洲政治:从2022年法国大选回到魏玛共和国》) 德国纳粹是一个政治极化的政党,1932年初,大概有30~40%左右的票仓。他的策略就是转化其他党里的政治思想极化成员,以及与极化政党联盟。我们可以看到,在政党高度分散的政治里,能够把握30%多的基本盘,就有非常的主动权了,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与其他政党组合,并获取执政党地位。最终,纳粹在1933年上台,但纳粹从来没有也不需有过半的支持率。 以上回答了:需要和别人“联合”的政府,未必一定就是调和的、温和的,不能排除会进一步迈向极化。而极化,似乎就是当代选举政治的趋势与方向。 这样的制度难道合理么?并不合理。但它就是这么设计的,并自以为是“最不坏的安排”。 回到台湾,这次“立法委”选举,其实各种小型绿党是分掉了民进党一定的票仓的。不能排除民进党与这些政党(包括“白”与“绿”)将来有再次结合的机会。从这个角度讲,也不能排除民进党被削弱之后,反倒可能进一步地“剑走偏锋”。 选举政治是极为复杂的,没有简单的共识,但有无数的不确定性与风险。过程中,台湾还只是“小学生”而已——只会照抄美国话语的民进党应该看到,美国自己还在学习和体验,还在面临制度的生死抉择。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从国民党/蓝营到大陆,都不能忽略、忘记、“放弃”通过这次选举所展现出来、能够真正代表台湾的六成民众。要相信:他们与我们是“同在”的;要与同胞们共情、共勉,一起为共同的未来祈福、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