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新年前去了北京感受一下內地的「年味」，也順帶走訪一些久未重臨的景點。

北京是我人生第一個踏足的旅遊地，1983年，年少的我坐上從廣州開往京城的硬臥火車，用了3天時間才來到首都。

第一次出門，看最厲害最宏偉的天安門廣場、紫禁城、天壇、頤和園、長城、十三陵……天天都有震撼，秒秒都是驚艷。第一次在胡同小巷喝北京老酸奶，酸奶是熱騰騰的，要站在原地直接喝完，因為瓶子要歸還，那是我喝過最美味的酸奶。

之後，斷斷續續去過北京幾十次了，有工作也有旅遊。幾十年，看著京城轉變，愈來愈進步，愈來愈動人，遊人也愈來愈多，近年人潮更屬泛濫級別。

這次重遊了紫禁城、頤和園，古蹟依舊宏偉，但殘破度也極高。宮殿、長廊的牌匾、彩繪，很多已褪色得看不出原圖，露出乾裂的橫樑木柱。

國家富強，人民富足，大家的追求也有所改變。從前只求溫飽，如今渴求美好生活，於是，旅遊成為中國人最重要的消遣。

除了往國外跑，近年的內循環風氣更促使國民活躍本國遊，南方人北上玩雪，北方人南下避寒，住東面的去西北看大漠草原，住西面的到上海蘇杭看細膩風景。而首都北京，當然是國人必去，兩朝皇宮紫禁城更是赴京的遊覽重點。

所以十多年前，故宮已出現人滿之患，旺季時每日入場人數逾十萬。有見及此，故宮於2015年開始實施人數限額，每天上限8萬人。

試想想，即使是最頂級的地磚與大理石，每日被8萬人踐踏，能捱得多少年？於是在2020年，趁著疫情，故宮再調整每日入場上限至8000人。

幾年前再訪故宮，見地磚已給踩出一個個大小坑洞，今年重臨，牌匾樑柱的彩繪更剝落得慘不忍睹。

600多年歷史的皇宮，每片磚瓦都是文物，如何在保育與開放旅遊之間取得平衡，不單是故宮，更是內地所有熱門旅遊點要重視的問題。

1983年我踏上長城，一班少年人站在烽火台唱著《長城謠》，唸起「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的詞句，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去年，我帶女兒上長城，沒有風蕭蕭的肅殺風景，城牆內全是蠕動的人頭。女兒說：「長城好恐怖，以後都不來。」

沒錯，內地有很多自然風光、很多歷史遺蹟、很多人文秘境，然而，它們都面臨一個被「過度旅遊」的困境。

中國人太多，一個景點一火起來就會失控。就以今年東北哈爾濱的冰雪大世界為例，據內媒報道，那裡凌晨3時就有遊客在零下十多度披著棉被排隊等入場，328元的門票被黃牛炒到過萬元。

今年最受歡迎的頭三位旅遊景點：上海外灘、杭州西湖、西安兵馬俑，就湧來了1億遊人。近年很火的新疆及雲南，同樣萬人空巷，旺季時進景區「閒閒地」要排隊兩、三小時。四川著名景區九寨溝從前日售門票42000張，現已減至每日限售5000，想像42000人擠在仙境，大概只能有擠街市的感受。

桃源般的風景，逃難般的人潮，旅遊不再是體驗，大家快速打張卡，別發呆欣賞，阻著後面湧來的人。

根據中國文化旅遊部資料，今年春節假期8天全國國內旅遊數字達4.74億人次，比去年增長了34.3%；出遊總花費達6326億人民幣，比去年增長47.3%。

旅遊是老百姓對美好生活的新需求，也是振興經濟的好機會，然而，「過度旅遊」亦會為山川河流、古蹟遺址帶來不可挽救的損毀與破壞。

人頭湧湧、吵吵鬧鬧，其實也是很糟糕的旅遊體驗，聽聽故事、靜靜欣賞、細細感受，才是旅遊真締。賺錢重要，但保護旅遊資源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