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3年12月3日)

到达公寓后，黄大牛对什么都好奇，东看看西瞅瞅，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周诗云在前台处玩手机，见我带着两人回来了，笑着问，胡哥，又带朋友来住旅馆啊。我用中文跟周诗云道，他们俩来自农村，身上没钱，给他们开一间房，不要收他们房费。

周诗云道，这么穷住什么旅馆嘛。我问周诗云，还有空房吧？周诗云不情愿地拿出钥匙回答，还有最后一间房。我笑着接过钥匙，给黄大牛道，走吧，带你们去看住的地方。黄大牛东张西望跟在我后面，忍不住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

我跟黄大牛道，她跟我说你们两个一看就是有钱人。黄大牛高兴地道，那个小姑娘真有眼光，我要是跟着胡哥混，早就成为有钱人了。很快，我就带黄大牛来到房间，房间里有两张床，卫生间和空调都有，柜台上还摆着一台电视机。

我指指房间道，今晚你们就住这里。黄大牛激动地道，住在这里比住牛棚好多了。我笑着道，那你们安心住，我就住楼上，就先回去了。黄大牛忙喊道，你先别走。我笑着问，还有什么事吗？黄大牛尴尬地道，这里可以烧水洗澡吗？

我笑道，不需要烧水，卫生间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我带黄大牛进卫生间，他不知道如何使用花洒。我给他演示一遍后，他直呼神奇，说在农村只能烧水洗澡，或到河里洗澡。没想到城里有这么高级的东西。

金寡妇虽然也觉得神奇，但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对我免费提供这么好的住宿表示感谢。准备转身离开时，黄大牛居然捂着肚子就往外跑。

我急忙拉住他问，你要干什么去？黄大牛涨红着脸道，今天下午吃多了，找地方拉屎。黄大牛下午吃多了，我是亲眼目睹的。黑大嫂做的饭菜，他一个人就快吃一半。我跟黄大牛道，房内有厕所，不用出去拉。

黄大牛惊讶地问，在屋内拉不会很臭吧，我在农村老家，都是在玉米地拉。我嫌弃地道，拉完记得冲水。我又到卫生间给黄大牛演示一遍如何给蹲便器冲水后，才匆匆离开。黄大牛第一次住这么高档的旅馆，想必回农村后，又是他吹牛的资本。第二天早上，我带着金正旭给我礼品袋下楼敲响黄大牛的房间。

黄大牛睡眼惺忪地开门，见我拎着礼品站在门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胡哥，你太客气了，咱是好兄弟，你又是请我住高档旅馆，又给我送礼物，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你的恩情了。

我盯着黄大牛道，礼物不是送给你的，是李老的女婿给李老准备的，我最近很忙，一直没有时间下乡，你们刚好来城里了，就帮忙带回去给李老吧。

黄大牛惊讶地问，是那个在平壤当大官的女婿吗？我跟黄大牛道，难道李老还有其他女婿吗？我和黄大牛聊天之际，金寡妇在卫生间洗漱完毕，她满脸红晕，从卫生间走出来道，进来坐会吧。我望着金寡妇道，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金寡妇道，这里的床又大又软，比老家住着舒服多了。黄大牛从我手中拿过礼品，拉着我进了房间。原本我担心他们把房间弄得乱糟糟，没想到房间非常干净整洁，肯定是金寡妇的功劳。黄大牛往礼品袋看了一眼，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我瞥了黄大牛一眼道，怎么啦？黄大牛把礼品袋还给我道，东西太贵重了，我不敢带在身上，你自己有时间了送给李老吧。黄大牛应该是看到了礼品内装着现金，怕路上弄丢了不好交代。

我跟黄大牛道，你把这些东西放在背包藏好，不会有问题的。金寡妇也婉言拒绝道，我们带这么多钱在身上确实不安全。

我跟金寡妇道，你们朝鲜小偷又不多，不要紧的。黄大牛为难地道，你这是为难我们啊，李老的女婿是平壤的大官，我要是把他送给岳父的礼物弄丢了，他会不会把我给枪毙了？

我笑着跟黄大牛道，金正旭人挺好的，怎么会随便枪毙人。再说了，就算礼品弄丢了，他要枪毙的是我，和你没关系。

黄大牛一咬牙道，好吧，等会我们坐大巴班车回村，帮你把东西交给李老。下次你要是见到金正旭，要告诉他，我们平时对李老很好，经常帮李老干活，李老都要认我做干儿子。

黄大牛认真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了。黄大牛却自豪地道，现在李老可是村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找李老办事的人非常多。

黄大牛说的这些我都能想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朝鲜也适用。但我相信李老不会变，依旧是那个淳朴地道的老人。

黄大牛答应帮我把礼品带回去，但我又担心他经受不住诱惑，把给李老的钱给贪污了。所以我提醒他，里面的钱都是金正旭给他岳父的，你可不要有想法。黄大牛道，我怎么敢有想法，我就是去偷金国阳家的猪，都不敢拿李老家的一片瓦。

我跟黄大牛道，你有这样的觉悟就好，我也不白让你帮忙，我这五千朝元你们拿着在路上用。我从钱包掏出一张面值五千的朝元递给黄大牛。黄大牛心里乐开了花，但却装模作样地推辞，这怎么好意思。我塞给黄大牛道，回村了好好给生产队做饭，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黄大牛笑道，你放心好了。回村之后我会好好努力，下次我们再见面，你一定会见到一个更加进步的黄大牛。我拍拍黄大牛的后背，那我先去店里了，你们继续。黄大牛道，我们要出去了买点东西，下午还要赶班车回村。我叮嘱黄大牛注意安全后，去了电器店。

自从老包告诉我老杨给张书记的报价是九十万美金后，我对和张书记达成合作信心大增。但半个月时间过去了，张书记那边迟迟没有反馈。我忍不住主动到地方人民委员会找到张书记，询问他合作事宜。张书记的回答让我大跌眼镜，说他们已经和杨总达成合作。

我问张书记杨总给出的报价是多少，张书记说这是商业秘密，不能对外公布，这让我忍不住想吐槽，觉得透明度太低。但仔细一想，在朝鲜做很多事，透明度似乎都不高。和朝鲜人合作，他们能遵守合同，信守承诺就很不容易了。

后来我又问老包老杨给出的报价到底是多少，老包一口咬定确实是九十万美金。至于张书记为什么选择和老杨合作，老包也感到不可思议。这次和张书记合作，老杨可以大赚一笔。我虽有些失落，但无可奈何。老杨毕竟在罗先经营多年，根基很深，和罗先大小官员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

又过了几天，表弟给我打来电话，说惠山店里的货快卖完了，让我再给他运些货过去，还给我发了一份送货清单。当初开电器店，因为资金紧张，表弟借过我一些钱，需要我用货物来偿还。我自己大概算了一下，还给表弟送两三次货，基本可以抵扣完。

我去惠山需要办通行证，以前金社长在商贸城，办通行证都是找他，他会想办法给我搞定。但金社长调离商贸城后，通行证由姜社长负责。我和金孝珠去平壤的时候，姜社长倒是很积极地为我们办理了通行证。那时候他买房子有求于金正烈，而且可能听到传闻，我认识朝鲜的大人物。

但后来我拒绝他的投资，他被黄大牛摆了一道后，对我开始充满敌意。他觉得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只是拉虎皮扯大旗。我也没在他面前亲口告诉他，我认识金正旭，因为我觉得没必要。惠山我必须去一趟。

七月初的罗先已经有些热，街头穿裙装的女孩越来越多。街头巷尾能见到推着自行车，后面驮着一个大木箱，走街串巷售卖冰棍的妇女。蝉鸣此起彼伏，似乎在通告罗先人民夏天来了。喇叭车在这个夏天也没闲着，经常能见到车顶装着几个大喇叭，宣传领袖思想的面包车行驶在街头。

我来到姜社长办公室时，他办公室的蜂窝煤炉还没搬走。小徐坐在姜社长旁边，满头大汗地聆听姜社长的教诲。身上的衬衫都汗湿了，刘海都粘连在额头上。姜社长翘着二郎腿，穿着已经开裂的皮鞋，手里端着一杯茶，边喝茶边对小徐进行思想教育。

大热天在办公室放个蜂窝煤炉，我觉得姜社长不是在装，就是脑子有问题。但以我和姜社长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前者更有可能。我估计姜社长比我富有很多，但在外人面前喜欢装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