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3年12月13日)

我愿意去见张成海，洪队长很高兴，没有为难我，倒是黄日正几次想把我绑起来，被洪队长阻止了。黄日正因为我搅和他和林美恩的事，对我怀恨在心，这小子心胸狭窄。

在朝鲜亲戚同事朋友之间，检举揭发的现象不少，有时候犯了小错误，也可能被朋友检举揭发，最后挨批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没那么强。我刚到这个村子，就被黄日正检举揭发了，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应该没少干检举揭发的事。

我说腰伤了，洪队长贴心地借来一辆牛车，让我坐牛车前往张成海家。黄日正要一起去张成海家，想随时把我绑起来。他厚着脸皮挤上牛车，坐在我旁边。洪队长无奈地摇头，并没有赶他下车。

拉车的黄牛瘦骨嶙峋，我都担心拉两个男人会把它累死。好在张成海家不算太远，坐牛车半个小时能到。张成海在集市的方向，我们到他家的时候，张成海不在，只有他父母在。

洪队长客气地跟张成海父母说明来意。张成海的父母表示，张成海这两天确实回家了，但这会有事出门了，晚上才回来。无奈之下，洪队长建议去集市，他要到集市买点布匹。

黄日正也想去集市，说他姑妈是国营供销社的主任。我知道所谓的国营供销社，其实就是大一点的百货商店。朝鲜人也不叫供销社，我觉得这种国营百货商店和我们过去供销社很像，叫它供销社也正确。

两名治安员也同意去集市，因为他们没吃早餐，肚子饿了。其中一名治安员还从口袋掏出一根萝卜，用衣袖擦了擦萝卜上的泥土，放进嘴里就开始咀嚼。十多分钟后，我们就到了集市。这个集市我不陌生，曾经和林美恩骑自行车来过。

集市规模不大，十里八村只有这么一个集市，所以很热闹，周围几公里内的农民，买卖东西，都来这个集市，而不是去城市，因为去大一点的城市，需要办理通行证。洪队长要买布匹，黄日正比洪队长还积极，到集市后就带他去国营供销社。

在集市十字路口，出现一家百货商店，也就是国营供销社。黄日正第一时间跳下牛车，高傲地看了我一眼，叮嘱两名治安员，把他看好了，不要让他逃跑了，我带洪队长去买点东西。

黄日正朝洪队长招手，大摇大摆地进了供销社。我坐在牛车上，掏出烟给两名治安员发了一根。他们收下烟，表示感谢后没有立刻抽，而是放进了口袋。我冲他们笑笑，不知道他们是舍不得抽这么贵的烟，还是在没查明我身份之前，不敢抽我给的烟。

我点燃一支烟，坐在牛车上吸了几口，跟两名治安员道，我腰疼，能不能扶我一把？两名治安员倒是很热情，立刻过来把我从牛车上扶了下来。我跟两名治安员道，要不要进去买点东西？

治安员跟我道，想买的东西很多，但兜里没票，什么都买不成。我跟两名治安员道，你们看着牛车，我进去看看。治安员跟我道，你去吧。

走进国营供销社，货架上陈列的都是生活日用品，一名五十多岁的短发大妈正在给洪队长裁布匹，黄日正坐在柜台旁的躺椅上，满脸得意地道，姑妈，洪队长好不容易来一趟供销社，您不能亏待了洪队长。洪队长本来只要三尺布匹，短发大妈给他裁了四尺。

她把裁好的布匹装进塑料袋，塞给洪队长，笑着道，拿回去给老婆做衣服的吧？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布，如果不够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再给您裁剪一点。洪队长严肃地道，我只带了三尺的布票，给裁剪四尺。我可没那么多布票。

黄日正的姑妈笑道，多的一尺是我送给您的，洪队长家里缺什么生活用品，都可以从我这里拿。黄日正也劝道，洪队长，我姑妈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生产队的粮票、布票、油票都是您负责发放，您家又不缺票。

说完黄日正指着货架上的茶瓶道，姑妈，我家刚好缺茶瓶，您给我用袋子装一下，等会我带回去。黄日正的姑妈笑着去装茶瓶。见到这一幕，洪队长生气地把塑料袋往柜台上一甩，你们这是瞎搞，国家把供销社交给你们打理，不是让你们贪图国家财产，为个人谋福利，你们这样搞对得起辛苦劳动的人民群众吗？

洪队长的一番话掷地有声，黄日正姑妈脸都红了。黄日正有些不爽，觉得洪队长不识好歹。但人家毕竟是大队长，他不好说什么。洪队长的这番话，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因为之前见识过金国阳，我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想到洪队长与众不同。被洪队长教训，黄日正面子挂不住，发现我进店了，似乎找到了出气筒，你滚出去，国营供销社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我淡淡一笑，如果我不来，能搜集到你们搞腐败的情报吗？黄日正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谁搞腐败了？我掏出华为手机，跟黄日正道，这么快就不承认了，你们刚才搞腐败，想要贿赂洪队长，好在洪队长是个好同志，经受住了诱惑，没有被你们腐蚀，过程我都拍摄下来了，要不要我放给你们看？

黄日正没用过智能手机，不知道手机可以拍视频，不屑地道，你当我没见过世面啊，你手里拿的是手机，用来打电话的，拍摄视频要摄像机。黄日正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我逗笑了。我用手机放了一段视频，他立刻傻眼，画面清晰，他们的对话也很清晰。

黄日正的姑妈脸色顿时变了，但很快稳住情绪，笑着询问，同志是哪个单位的？为了安抚姑妈，黄日正道，姑妈，您不用怕他，这小子是中国人，我和洪队长怀疑他是间谍，要带他去接受调查。黄日正说完，他姑妈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看洪队长，又看看我道，原来这样啊。

洪队长清清嗓子，他是不是间谍还没调查清楚，不过他手里有国防委员会的证明。洪大队长的话犹如一颗炸弹，把黄日正他姑妈吓得不轻，她面如死灰地问，洪队长，您说的是真的吗？

黄日正抢话道，姑妈，您不用担心，他的证明十有八九是伪造的，他一个中国人，身上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黄日正的姑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跟洪队长道，一定要调查清楚，千万不能放过坏人。

洪队长语重心长地道，他是不是坏人现在还没定论，但你们随意把公有财产往家里拿，不是好人的作风，希望你们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要再给国家添乱，损害集体利益。

黄日正的姑妈立刻点头道，洪队长教训的对，我们家从来都不拿供销社一针一线，家里缺什么，都是用票换。洪队长道，你给的布多出一尺，裁掉吧。黄日正的姑妈立刻动手，把多余的一尺布裁了下来。

然后把剩下的三尺布用袋子装好，恭敬地递给洪队长。离开供销社的时候，黄日正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墙角的茶瓶。因为我和洪队长在场，他不好意思把集体财产往家里拿，就是不知道改天他会不会来拿。

黄日正手脚不干净，我甚至怀疑他偷过供销社的东西。当然了，如果他是在他姑妈眼皮底下偷，那就不能叫偷了。

我顿时也明白了，黄日正家为什么有多余的粮票和布票借给林老爷子了，他们家应该没少占供销社便宜。只是苦了那些辛苦劳动的普通农民。

出了供销社，两名治安员正蹲在牛车旁侃大山，见洪队长出来了，他们笑着问，洪队长，东西买好了？洪队长道，买好了，大家饿了吧？找个馆子吃饭点东西。

一名治安员高兴地道，我知道哪里有馆子吃饭。洪队长道，那你带路。治安员为难地道，那个馆子不赊账，只能付现金。洪队长哈哈笑道，下馆子谁还赊账，等会吃完饭，大伙凑钱结账。

治安员犹豫了一番，点头答应，我猜他们身上没带钱。黄日正没吱声，一直跟着我们。虽然洪队长跟他保证，会把的事情调查清楚，让他先回去。但黄日正执意要跟着我们。

因为收了我的烟，两名治安员我态度很好，我刚从供销社出来不久，他们就扶着我上了牛车。黄日正也死皮赖脸地上了牛车，手里拿着麻绳，眼神里充满了把我绑起来批斗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