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3年12月24日)

我和林美恩走出电影院，大壮也跟着出来了，他忙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根雪糕，递给我和林美恩，自己都舍不得吃。七月的太阳有点辣，集市上戴草帽的农民多了起来，很多人把牛车停在大树下面，躺在牛车上闭眼午睡。

也有妇女在树荫下铺一条蛇皮袋，躺在蛇皮袋上休息。蝉鸣一阵高一阵地，伴着夏日的微风，潜入午睡人的梦乡。林美恩不好意思要大壮的雪糕，我毫不客气地接过雪糕，跟林美恩道，大壮哥一片好意，我们不要推辞了。

大壮笑眯眯地道，你哥说的对，千万不要跟我客气，你要是和我处对象，夏日每天都能吃到雪糕，冬日每天都能吃到烤红薯。我笑道，我妹年纪还小，处对象要等解决黄日正家的事再说。大壮跟我道，我马上就召集帮里的同志去会会黄日正，他以后要是再敢纠缠你们，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我和林美恩吃着雪糕，推着自行车离开集市。离开集市前，我们买了一些生活日用品。走在乡村道路上，林美恩好奇地问，胡伟哥，那个大壮太讨厌了，你怎么还和他攀上关系了。我跟林美恩道，我也很讨厌他，他那么丑，怎么可能配得上我妹。

听我夸她好看，林美恩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羞涩地问，那你还让我和他处对象？我跟林美恩道，我怎么可能舍得你和他处对象，只是刚才情势紧迫，不想和他把关系闹僵。我要是腰没伤，打赢他完全没问题。

林美恩道，我才不要胡伟哥打架。我笑着道，好好，我不打架，但谁敢欺负我妹，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林美恩又问道，晚上我们真要去黄日正家吃猪肉吗？我跟林美恩道，去啊，为什么不去，等会大壮也要带人去找黄日正，到时候有热闹看了。

林美恩担忧地道，这样不好吧，他们打了起来该怎么办。我安慰林美恩道，你放心好了，他们打起来不关我们的事。我明天就要去惠山了，我担心我离开后，他们欺负你。所以，我今天把他们都聚集在一起，好好教育他们一番，让他们以后不敢再纠缠你。

林美恩不舍地道，胡伟哥，你明天真的要走了吗？我双手搭在林美恩肩上道，胡伟哥去惠山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我答应你，将来有时间就来看你和爷爷。我刚才理发的时候，你偷偷去买什么东西了？

林美恩埋下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笑着问，是不是知道我明天要离开，你给我买礼物了？林美恩别过头道，哎呀，胡伟哥，你太聪明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我笑嘻嘻地道，你真给我买礼物了呀？林美恩点头道，本来打算明天送给你的，没想到被你猜到了。我问林美恩，你给胡伟哥买什么礼物了？林美恩红着脸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胡伟哥你不要嫌弃。

我跟林美恩道，我怎么会嫌弃，只要是你送的，就算是送我一把土，我都会倍加珍惜。林美恩道，我身上没什么钱，我攒了半年的钱，刚好够买一支钢笔。所以，我给胡伟哥买了一支钢笔。

说完，林美恩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支崭新的钢笔，小心翼翼递到的眼前。看到林美恩一脸诚恳的样子，我的心微微一动，这可是他攒了半年的钱，我望着钢笔一时失神。林美恩尴尬地道，胡伟哥，你是不是嫌弃这件礼物？

我立刻缓过神，笑着接过钢笔，感动地道，谢谢你，这钢笔我太喜欢了。林美恩笑着道，胡伟哥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喜欢，胡伟哥回罗先后，想和我联系，可以用这支钢笔给我和爷爷写信。

我跟林美恩道，有时间我一定给你和爷爷写信，你包里有笔和纸吗？林美恩从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个笔记本。我拿过笔记本，用钢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罗先的地址。林美恩送我的钢笔墨水很少，刚写完地址就没墨了。

我把笔记本递给林美恩，笑着跟她道，将来你和爷爷要是去罗津城，可以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我。林美恩看了一眼地址，灿烂地笑了。

和林美恩到家时已下午三点，林美恩先是到附近的河里挑水，然后又到附近的田野割猪草，最后又把家里的脏衣物洗了。她去哪里我都陪着她，林美恩美丽勤劳善良，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见她累得满头大汗，我提出帮她干活，她依旧以我腰伤为由，不让我动手。其实经过这两天的休息，我的腰好的差不多了。出发去黄日正家吃猪肉前，林美恩和我去厨房看了一眼米罐，里面一粒米都没有了，灶台旁边堆着几个红薯和土豆。

林美恩跟我道，胡伟哥，你陪我去一趟生产大队吧？我好奇地问，生产大队干什么？林美恩道，家里没粮食了，我们去生产大队支取粮食回来。

我笑着道，好啊，我们多拿两个蛇皮袋，多装些粮食回来。林美恩尴尬地道，我们家的工分不多了，支取不了多少粮食。我跟林美恩道，工分不够，我们就出钱多买些粮食。

林美恩摇头道，生产大队粮站的粮食不卖，只能用工分换取。我继续道，那我们就出钱买工分。林美恩道，工分也买不到，只能出工挣工分，想买粮食只能到集市上买。

我跟林美恩道，刚才我们就应该在集市上买些粮食回来，我担心粮食太重，你用自行车驮着回来很累，所以没有买。林美恩道，胡伟哥，你已经帮我们家太多了，不用再给我们买粮食了。我跟林美恩道，明天我到集市买些粮食回来再去惠山。

林美恩忙拒绝，胡伟哥，不用了，这个月的粮食够吃。林美恩找出一个蛇皮袋，推着自行车出发了，我跟在她身后朝生产大队的粮站进发。生产大队的粮站在田野里，周围都是稻田，粮站是三间瓦房，前面是一块打谷场，打谷场上晒着玉米。

打谷场最前面立着一杆旗帜，旁边有两个石磙。我和林美恩来到打谷场，粮站旁立刻窜出一条狗，汪汪地叫个不停，幸好狗拴着绳，无法扑倒我们身上。林美恩刚把自行车停放好，洪队长从最右边的一间瓦房出来了，见到我和林美恩来了，惊讶地道，你们怎么来啦？

林美恩道，洪队长，我家里没粮食了，想来粮站支取一点粮食可以吗？洪队长笑着道，当然可以，你们家本来就有工分没有用完，随时都可以来支取粮食。你们快进去吧，今天支取粮食的人不少。

林美恩跟洪队长道，谢谢您。洪队长看了我一眼道，胡老板，黄大叔家今天杀猪，诚心邀请你去吃猪肉，黄大叔还邀请了张英雄，你到时候一定要去哟。我问洪队长道，洪队长也要去吗？洪队长笑道，你还别说，我有好一阵子没吃猪肉，今天想去尝尝鲜。

我不解地问，您身为大队长，粮票、肉票都是大队掌握，您想吃猪肉还不容易吗？洪队长忙纠正道，话不能这么说，胡老板是生意人，对我们朝鲜的分配制不了解。粮票、肉票都是生产队成员共同所有，可不是我洪队长私人的。我跟洪队长道，您是个好队长。洪队长哈哈笑了。

我和林美恩进了粮站。粮站面积不大，十多个平方大小，不过非常干净，墙面都刷成白色，地上铺着花纹小瓷砖，最里边用铁皮围出一个小仓库，仓库是堆着白花花的大米。铁皮仓库前面放着一个磅秤，磅秤旁边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她穿着一身白卦，皮肤白里透红，手里拿着一个铁瓢，不时从铁皮仓库舀米，倒入磅秤上的铁桶里。

磅秤后面有六七名身材瘦弱的妇女在排队领米。在粮站的入口处，摆着一张桌子，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坐在桌前，手里拿着账本，应该是生产大队的会计。所有人想要领大米，先要跟会计核对账本。账本上记录着每家每户剩下的工分。

想要领多少大米，会计都会相应扣除多少工分，然后开一张领米单。领大米的时候，需要把领米单给发米的妇女。她会看一眼领米的单子，然后随手把单子扎进磅秤旁的铁丝上，磅秤旁边有四根立着的铁丝，专门用来固定领米单。

排队领米的妇女都拿着蛇皮袋，伸长了脑袋往前看。见到这一幕，我觉得非常新奇，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工分年代，也没用过粮票布票。我和林美恩先找到会计，会计跟林美恩出示账本，上面记录着林美恩家的工分，刚好还有二十五工分，在朝鲜出一次工可以挣一个工分。

工分核对无误后，会计笑着问林美恩，林爷爷没和你一起来领米啊？林美恩道，我爷爷忙，今天要出工。会计又问，今天想领多少大米？林美恩道，领十工分的大米。会计一边记账，一边回应道，好的，一工分兑换八两大米，十工分可以兑换八斤大米，那就给你开具八斤的领米单。林美恩点头道，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