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3年12月29日)

洪队长道，张英雄太谦虚了，你这样的优秀同志都算不上英雄，什么样的同志才能算英雄？张成海谦虚地笑了。来到黄日正家，猪已经宰了，村里不少妇女帮忙在切猪肉。老黄见到我和安首长，高兴地道，安首长、张英雄、胡伟老板，你们能来我家吃猪肉，是我们家的荣幸。

我瞥了一眼在场的来客，加上我们总共二十多人，老黄家那头还没长大的母猪，估计也只够这么多人吃一顿。为了巴结我和安首长，老黄算是豁出去了，这么多人来他家吃饭，当然不只是吃猪肉，肯定要喝酒，吃粮食。还好老黄家条件可以，如果这么多人到林老爷子家吃饭，肯定都要把老爷子吓住。

虽然老黄备了酒水，但安首长自己带酒过来了，点名让我和他坐一起，陪他喝几杯。老黄在屋外的草地上扎了个帐篷，大家围坐在帐篷内就餐。我们刚入座不久，林老爷子就挑着粪桶过来了，老黄立刻迎了过去，我和林美恩也跟着过去了。

本来洪队长吩咐黄日正顶替老爷子出工，帮老爷子挑半个月的粪，但林老爷子放心不下，坚持自己出工。老黄笑嘻嘻地道，老林，你留下来吃晚饭吧。林老爷子摆摆头道，我就不留下吃晚饭了，让黄日正明天不用挑粪了，我的任务自己能完成。

林老爷子是个善良又正直的人，为人非常仁慈。黄日正那小子前天对老爷子出言不逊，老爷子也没放在心上。林美恩飞奔到林老爷子怀里，跟爷爷撒娇，爷爷，您怎么这么晚才收工？

老爷子放下肩上粪桶，看着我和林美恩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老黄笑着帮忙解释，是我喊胡老板和美恩吃猪肉的，孩子们都来了，您就留下来吃晚饭吧。林老爷子闻闻衣袖，尴尬地道，我身上很臭，薰到贵宾可不好。

老黄上前搀住林老爷子的胳膊道，您就是贵宾，这么大年纪了，还每天坚持出工为国家贡献力量，谁会嫌弃您身上臭呢，我让人给您打水洗洗。说罢，老黄进屋把他老婆喊了出来。老黄的老婆我当然认识，我第一天进村，遇到的人就是她。

前两天她都坚持要我赔她们家的猪，今天就把猪杀了，招待我和林美恩还有老爷子。老黄的老婆走过来跟我道，胡老板来了啊，今天一定多喝几杯。我淡淡笑了，我的身份老黄应该跟他说清楚了，她看我的眼神有些胆怯。

见我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她才笑着进屋给老爷子打水去了。老爷子其实不想留下吃猪肉，在我的劝说下，老爷子勉强答应留下。老爷子洗了洗身上的味道，我就领着他进了帐篷。在帐篷内，老爷子见到有穿军装的大人物在场，紧张得不敢入座。

我笑着跟老爷子介绍，这位是安首长，这位是张成海英雄，这位是治安队金队长，这位是生产队洪队长。除了安首长，其他人老爷子应该见过或听说过。洪队长和老爷子很熟悉，他第一时间起身扶着林老爷子道，林爷爷，我替生产大队感谢您，谢谢您为生产大队的付出。

林老爷子淳朴笑道，应该的，这是我的任务嘛，再说了我给生产队干活，是记工分了的嘛。洪队长道，话不能这么说，挑粪这种脏活愿意干的人不多，但您积极主动申请挑粪，说明您觉悟高，具有奉献精神。老爷子咧嘴笑道，洪队长，您太抬举我这个老头子了，我也是想多挣点工分。

老爷子的耿直，让安首长和在场的人都笑了。洪队长把老爷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道，咱们朝鲜虽然是社会主义国家，实行集体所有制，但也不能打击劳动者的积极性嘛，多劳多得是应该的。

安首长附和道，洪队长说得在理。对劳动积极性高的先进工作者，就应当给与奖励。咱们部队的张成海，就是先进人民军的代表，在国家遭遇洪涝灾害的时候，敢于牺牲，勇于奉献。国家也不给与他奖励了嘛，给他解决了城镇户口问题，还提拔到部队重要岗位锻炼。

在场的人都纷纷鼓掌，张成海脸红了。通过他们的聊天得知，前些年这里连降大雨，发生洪涝灾害，张成海不顾个人安危，连续奋斗三天三夜，让数十名村民脱离危险。把自家的口粮拿来给灾民吃，自己都饿晕了，这件事被上级知道后，通过报纸和广播传播出去后，张成海就成了远近闻名的英雄。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证张成海的事迹，但他一脸正气，看得出来是个有良知的好人。更重要的是成为英雄后，还能保持谦虚的作风，的确不容易。我虽然不是个大公无私，舍身成仁的人，但真心佩服基层那些舍己为人，勇于奉献的消防员，人民军等群体。

谈完张英雄，安首长话锋一转道，今天一起吃饭的除了张英雄还有一个英雄。大家面面相觑。安首长笑着来到林老爷子跟前，牵起他的手道，林爷爷也是英雄。大家好奇地看向安首长，安首长笑盈盈地看向我道，林爷爷是不是英雄，胡老板比我清楚。

我立刻明白了安首长的用意，跟大家讲述了去年冬天，经过他们村落，不小心掉到桥下，被林老爷子救起，并收留我到他们家养伤的事迹。听完我的讲述，大家都纷纷鼓掌。

安首长笑着问大家，你们说林爷爷算不算英雄？大家都笑着说林爷爷是英雄，搞得林老爷子非常尴尬。说他就是个普通的老头，根本算不上英雄。但安首长不管林老爷子承不承认自己是英雄，笑着望着我道，林老爷爷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是不是该给林老爷子写一封感谢信。

我笑着点头道，这个完全没问题。洪队长从包里拿出笔和纸，我都给胡老板准备好了。我接过笔和纸，尴尬地问安首长道，感谢信该怎么写？安首长道，你就如实写，把林爷爷如何救你，你如何感激林爷爷的心情写出来就行了。

十多分钟后，我写好了一封几百字的感谢信，安首长接过信看了一遍，笑着道，看不出来啊，胡老板一个中国人，还会用朝鲜文写信，文采还这么好。安首长吹捧我，我脸都红了。因为我心里清楚，感谢信写得一般，谈不上文采。

林美恩在一旁却骄傲地道，那当然了，我胡伟哥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文采肯定好。林美恩这话一出，搞得我更加不好意思了。安首长把信递给洪队长道，你也看看，要是没什么要修改的，你再整理一些材料，把林爷爷助人为乐的事迹给上级汇报，相信上级不会亏待林爷爷的。

安首长说完，我这才明白他让我写感谢信的目的，他这是要洪队长争取给林老爷子奖励。洪队长瞥了信一眼道，完全没问题，我会把这事儿向上级汇报。林老爷子却着急了，这可使不得，我又没给国家做出贡献，这事儿不用向上级汇报。

洪队长笑着道，林爷爷，好人好事就该让更多的人知道。您在生产队劳动积极性高，从来不早退迟到，大家都看在眼里。按理说，生产队早就应该给与您一定奖励，但您也知道，这两年生产队收成不好，遇到了一些困难。等来年收成好了，生产队一定奖励您。

林老爷子忙拒绝道，我一个老头子能吃多少粮食，村里比我家困难的人很多，生产队要奖励，也应该奖励困难家庭。林老爷子的一席话，让我为之动容。我想正是因为有了他这样善良的老人，才教育出林美恩这样善良的孙女吧。

没多久就上菜了，老黄家准备的才基本都与猪肉有关。有炒猪肉，有烤猪肉，还有炒猪肝，此外还有两份蔬菜。对我来说，猪肉的诱惑力一般。但对常年肚子里没油水的朝鲜人来说，猪肉是最美味的大餐了。

我们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天渐渐黑了下来。大壮被绑在帐篷旁边的一棵树下，我出帐篷的时候，听到大壮咽口水的声音。安首长和张成海对我态度，让他明白了我是他惹不起的人。吃完饭，安首长他们离开了，和安首长告别后，我端着一小碗猪肉来到他身边道，你还没吃晚饭吧？

大壮因为害怕，声音有些颤抖地回答，我错了，求求您饶了我。我跟大壮道，你的事由金队长处理，我也帮不了。大壮道，您跟安首长求求情，只要安首长肯松口，事情就好办。不知道什么时候，黄日正来到我身边，恶狠狠地道，胡老板是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还想胡老板给你求情，你做梦去吧。

说完，黄日正从我碗里拿出一片肉，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捡起来放到黄日正嘴前道，你不是想来我家吃猪肉吗？我让吃个够。大壮不开口，黄日正就把肉往他嘴里塞。我有些看不下去，叹息着摇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