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4年1月7日)

我跟男人道，医院不远，我明天一早带你们过去。我拿出华为手机，给表弟妹打了个电话。表弟妹在医院当护士，我说明天带人去她的医院看病，她也没多问，当即答应了。舅妈也在医院工作，不过舅妈年纪大了，快要退休了，我不想打扰她老人家。

我掏出智能手机，男人和女人都很吃惊。我挂断电话后，男人开口问道，同志，这是阿里郎手机吗？听说这种手机可以拍照，可以听歌，卖得很贵。我没有告诉他是华为手机，可能说了他也不知道。不过智能手机外形都差不多，阿里郎是深受朝鲜人喜爱的智能手机。

我点头道，是的，这就是阿里郎手机。在朝鲜能用得上阿里郎手机的人，不说大富大贵，但肯定是有钱人。女人笑着道，我就说大哥没说谎，大哥的钱用不完，都用上阿里郎手机了。我笑着道，我刚才跟你们开玩笑。

在朝鲜虽然有人用智能手机，但普及率不高。如今在朝鲜使用智能手机的人，有点像国内八九十年代用大哥大的人。女人淡然一笑，大哥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有钱人，不像我们吃了上顿担心没下顿。我问女人道，你们哪里人？

女人道，我们是两江道下面农村的，我和我男人都是农民，第一次来惠山城里。我跟女人道，来城里了就多玩几天，惠山好玩的地方很多。男人插嘴道，我们倒是想在惠山城里多玩几天，但城里花钱多，我们不像大哥，身上带的钱钱花不完，我们的钱刚够吃饭住宿。生产队只给我们批了五天假期。

和小两口闲聊，得知他们结婚两年，父辈都是农民。如果不是孩子生病，他们不会来惠山城里。小两口很友好，男人更是从床底下拖出包裹，拿出吃的招待我。不过我拒绝了，毕竟小两口千里迢迢来城里看病不容易，我不能要他们的口粮。

他们在惠山的这几天，没打算下馆子，吃的都是自己带的。他们甚至没打算住旅馆，自己都带了被子，但听说城里有纠察队检查，不能露宿户外，而且孩子病了，才住旅馆。女人又瘦又黑，奶水不足，看起来营养不良。

第二天，我就带小两口去医院。我们步行到表弟电器店，我的面包车停在电器店门口。女人怀里抱着孩子，背着大大的包裹，头上顶着一个小包。男人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我身后。他们包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但放在旅馆不放心，觉得随身携带安全。

城里人一眼就能看出小两口来自农村，来到表弟店里，表弟和李春香都在，和表弟合伙开店的社长也在。见我领着小两口过来了，表弟立刻过来问道，你要带他们去医院看病？

我跟表弟道，弟妹昨晚跟你说了？表弟道，昨晚她跟我说了，你去医院了直接找她。我跟表弟道，我现在就去医院。表弟把我拉到一旁，悄悄问道，你和他们什么关系？我如实回答，没任何关系，昨天在国营旅馆认识的，他们的孩子生病了，我今天反正也没事干，就带他们去一趟医院。

表弟跟我道，你还真喜欢做好事，有时候好人没那么好当，反而给自己惹麻烦。我跟表弟道，他们看起来也不像坏人。表弟跟我道，他们确实不是坏人，但肯定是穷人，你带他们去医院看病，孩子要是检查出问题，他们没钱看病，你管还是不管？

我反问表弟，你们朝鲜看病不是免费吗？表弟笑道，你待朝鲜的时间也不短了，医院是什么情况也不是不知道。我妈是医院的护士，外公当年肺炎，弄不到药医治，后来离我们而去。我跟表弟道，我都把人带来了，难道不管他们？

表弟跟我道，你既然答应带他们去医院，带他们去吧，我只是提醒你，在我们朝鲜这种事很多，你想要管也管不过来。我笑着道，我知道的，我量力而行。见我和表弟在一旁窃窃私语，男人朝我们走来，拿出两根没有滤嘴的香烟，分给我和表弟，表弟礼貌性接过香烟，虽然有点嫌弃，但还是夹在了耳朵上。

我指着一旁的面包车道，你们把行李放到车上吧，我们现在出发去医院。男人惊讶地道，这是你的车吗？我点头道，是的，把行李放在后排。男人打量面包车一眼道，这车挺大的，花了不少钱吧？我跟男人道，我买来拉电器的车，确实有点大。

男人跟媳妇聊了两句，开始把行李往车上运。表弟瞅了他们一眼，从耳朵上去下烟，塞给我道，我抽不惯这烟，你留着吧。我本想说我也抽不惯这款烟，但男人已经搬完行李，朝我走了过来。我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把烟扔了，所以迅速放进了口袋。

男人不但给我和表弟发烟，给社长也发烟了。社长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家里条件不差，肯定不抽没滤嘴的烟。但社长接过男人的烟后，笑着向他表示了感谢。社长笑着问表弟，他们也是你家亲戚？

表弟回答道，不是的，我表哥刚的朋友。社长礼貌性跟我道，谢谢你对我们电器店的支持，正泰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他有个很优秀的表哥。我笑着道，应该的，今后店里需要哪些货，随时跟我联系。

社长跟我道，店里的事主要是正泰负责，我偶尔过来看看，有什么事你们沟通就行。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我跟社长道，您慢走，有时间常来店里坐坐，正泰还年轻，需要您的指导。社长笑道，正泰和你一样优秀，他办事我放心。社长谦虚有礼，我对他印象不错，觉得表弟和他合作正确的决定。

因为表弟不能以个人名义开电器店，所以才和会社合作。不过店铺如何经营，从哪里进货，都是表弟负责，表弟店里赚多少钱，亏多少钱，会社也不管，但表弟每年都要给会社缴纳一定费用。

昨晚李春香把我赶出她家，今天再次见到我，有点尴尬，也不好意思跟我说话。不过我不怪她，她有自己的难处。她见女人抱着孩子，热情地过去逗女人怀里的孩子，自己也抱了抱孩子。

我过去主动跟她说话，吃早餐了吗？李春香看着我道，我吃了，你吃早餐了吗？我跟李春香道，昨天住李哥那，没人给我做早餐。听我说没吃早餐，女人以为我饿了，急忙跟我道，你是不是饿了？我们包裹里有吃的，我拿出来给你吃。

我本想拒绝，但她抱着孩子匆匆走向面包车，在包裹翻找半天，找出两根萝卜。萝卜尾部的叶子还在，凹陷处沾着泥土。她热情地把萝卜伸到我嘴前，笑着道，吃吧。我虽然知道萝卜维生素丰富，但大早上啃萝卜感觉怪怪的。

我尴尬地道，我现在还不饿。女人继续道，你先收着，饿了再吃。我盯着脏兮兮的萝卜，无奈地笑了。男人见状，从女人手里抢过萝卜，跟女人道，萝卜这么脏，大哥怎么吃？说罢，男人把萝卜尾部的叶子拧掉，用袖子使劲擦擦，递给我道，现在不脏了，放心吃吧。

我接过萝卜，还是不敢下口。我好奇地问男人，你们平时早餐都吃萝卜吗？男人道，那不一定，有时候吃萝卜，有时候吃红薯和土豆，地里有什么吃什么。我笑着回应，那挺好的，不过我不喜欢生吃萝卜，我喜欢吃腌萝卜。

女人看着我道，我们家有腌萝卜，但没有带出门。我跟女人道，没关系的，我让她帮忙把萝卜腌了。我把萝卜递给李春香，她不假思索收下萝卜，认真地跟我道，腌萝卜需要时间。我跟李春香道，不要紧，等你腌好了我再去吃。

女人看看我，又看看李春香，笑着问，大哥你长得这么英俊，姐姐长得这么好看，你们是两口子吗？

女人的问题让我和李春香陷入尴尬，李春香开口回答，我们是朋友。女人继续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你们看起来很般配。李春香的脸顿时红，拿着萝卜匆忙回到电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