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4年1月12日)

我曾在珲春见过类似假钞，在罗先还收到过假钞，老包曾教过我识别假钞的方法，所以我很快就认出箱子里装的假钞。我本以为假钞只在罗先流通，没想到在惠山也出现了。我顿时明白麻子哥干的什么买卖。

我把假钞揣进兜里，笑着跟麻子哥道，我对各国的货币都感兴趣，我有收藏货币的爱好，你箱子里的钱怎么来的？

麻子哥依旧撒谎，我做买卖赚的。我跟麻子哥道，是吗？我怎么觉得这些朝元有点问题。麻子哥面色凝重地问，有什么问题，这些现金除了新，没有什么问题啊。

我跟麻子哥道，有没有问题我也不清楚，我们可以找银行的工作人员检验一下。麻子哥脸色顿时变了，故作轻松地跟我道，你拿一千朝元存银行，银行都不搭理你。我笑着跟麻子哥道，把你这箱钱都存银行，他们就会搭理了。

麻子哥道，我箱子里的钱要用来付货款，不能存银行。我语重心长地跟麻子哥道，你现在的行为非常危险，不要再犯错误了。实话告诉我，箱子里的钱哪里来的？麻子哥惊讶地看着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如实跟麻子哥道，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如果贩卖假钞，是犯了严重的错误，是要被枪毙的。

麻子哥不可思议地盯着我，又掏出了匕首，黑着脸问我，我刚才和小郑的谈话你是不是听到了？麻子哥掏出匕首，把我吓了一跳，我怀疑他要杀人灭口。我丝毫不慌地道，小郑是谁我不知道，你们谈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麻子哥道，既然没听到我们的谈话，你怎么知道箱子里的朝元是假的？我跟麻子哥道，你先把匕首收起来，你拿匕首挺吓人的。我之所以知道箱子里的钱是假的，是因为在罗先做生意时，收到大量类似的假钞。麻子哥收起匕首，我长舒一口气。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我觉得和麻子哥待在一起很危险，弄不好会被杀人灭口。我跟麻子哥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打算去哪里，我送你过去。我觉得回城里安全些，在人烟稀少的鸭绿江边，麻子哥弄死我，抛尸江中，说不定都没人发现。

麻子哥看出我有些紧张，拍拍我的肩膀道，你不用害怕，咱是朋友，再说了，你也是林慧玉的朋友。麻子哥的话外之意是不会弄死我，因为他要顾及林慧玉的想法。说完，麻子哥又从兜里拿出一张真钞，和假钞放在一起对比了许久，也没看出两者有什么区别。

他有些疑惑地问，我觉得都差不多啊，你怎么分辨真假的？我从钞票的色彩，触摸的手感跟麻子哥做了对比，麻子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问了我一个问题，胡老板，你说拿箱子里的钞票到市场上买东西，别人能看出来吗？

我跟麻子哥道，这个说不准，一般人可能分辨不出来，但内行人可定能分辨出来。麻子哥高兴地道，这么说一般商家认不出来了？我跟麻子哥道，虽然商家可能分辨不出来，但拿着假钞买东西不好吧？

麻子哥看着我道，没什么好不好，只要能挣到钱就是好的。胡老板，你想不想挣大钱？麻子哥一脸诚恳地问我，想拉我下水。我笑着道，我当然想挣大钱，我到罗先做生意也是为了挣钱，谁不想挣钱呢？

麻子哥道，胡老板见识就是深刻，我有个挣钱的项目，不知道胡老板有没有兴趣。我盯着麻子哥道，贩卖假钞吗？这个我可不敢。麻子哥道，不需要你亲自参与，你只需要借我中国元和美金，剩下的事我去办，出了问题我扛着。你跟着分钱就可以了。麻子哥眼神炽热，想发财想疯了。

他这样铤而走险，非常危险。我知道郑世军一直在调查假钞事件，倘若被他查到麻子哥在干这行当，我也保不了他。我拿出烟，递给麻子哥一根道，我今天来找你，受林慧玉所托，她让我过来劝你，你这样让我很难向林慧玉交代啊。

麻子哥跟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一直干这一行，干一票大的就收手，你能不能想办法借我一万美金？我果断拒绝，我哪有那么多美金，现在的钱不好挣。麻子哥道，钱不好挣就要抓住机会，现在就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如果能借我一万美金，三个月内外还你一万五千美金。

我继续劝麻子哥，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真不希望你再犯错误了，假钞的事有人在调查。麻子哥道，没有一万美金，五千美金也可以。我摇摇头道，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进去的吗？麻子哥当年被抓，我有所耳闻，主要原因不是放高利贷，也不是组织人赌博，而是参与了货物走私。

麻子哥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道，这么说，你不愿意帮我了？我跟麻子哥道，我也想帮你，但真的无能为力。我当你是朋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再次犯错。你如果生活上遇到困难，我可以帮你。但你想贩卖假钞，我肯定不会帮你。

麻子哥望着窗外的雨，神色哀伤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出狱半年多来，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没有做声，静静地听麻子哥倾诉。

麻子哥继续道，想当年，我在惠山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谁见到我都会叫一声正阳哥。现在谁见到我，都会叫一声臭麻子。就连当初的小弟见到我，也会欺负我，嘲笑我。我也想凭自己的努力，过上安稳的生活，而不是这么大年纪了，还靠父母救济。

但我坐过牢，没有单位愿意要我，我爸曾经帮我找一份挑粪工作，但人家听说我坐过牢，立刻就拒绝了。我坐过牢，连挑粪的资格都没有吗？麻子哥眼里满是愤怒。我静静听他诉说委屈，他随即淡淡道，与其窝囊地活着，还不如不顾一切，轰轰烈烈干一票大的。

等我有钱了，就再也不用靠父母救济，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了，当年的小弟再也不敢瞧不起我了。我可以堂堂正正做个男人。毕竟是做过老大的人，麻子哥身上霸气犹存，他不是个甘于平庸的人，只是他没有把目标放在正途上。

我问麻子哥道，你就不怕又被抓蹲监狱吗？反正已经蹲过一次监狱，再蹲一次我也不怕。麻子哥表面上不怕蹲监狱，但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现在是夏天，麻子哥都打寒颤，可见他还是怕蹲监狱的。我继续问麻子哥，监狱的生活怎么样？

麻子哥望着窗外，点燃烟，他一脸茫然地道，那滋味真不好受。我问麻子哥，你们在哪里服刑？麻子哥道，不在惠山，在平安北道，十年刑期，最难熬的是前三年。我好奇地问麻子哥，前三年怎么啦？

麻子哥道，因为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前三年我们被囚禁在一个煤矿上，没日没夜的挖煤，吃的又差。夏天还好，如果冬天到了，煤矿上非常冷，没有御寒的棉衣，有的狱友不扛冻，活活冻死在矿上，好在我身体素质好，挺了过来。

我跟麻子哥道，既然蹲监狱这么遭罪，我觉得你还是早点收手。你如果继续犯错，肯定会被抓，以你现在犯的错，可能会被枪毙。麻子哥道，我曾经的小弟跟我说了，等干完这一票，就想办法带我离开朝鲜。

我惊讶地问，你有办法离开朝鲜？麻子哥顿了顿道，我有渠道离开朝鲜，但我还没决定，因为我放不下我爸妈。麻子哥的话让我感到震惊。麻子哥如果非法逃离朝鲜，注定是一条不归路，甚至会连累到他家人和亲戚。在朝鲜有个词叫脱北者，所有朝鲜人对脱北者都讳莫如深，不敢在公开场合谈论这个话题。

如果麻子哥逃离朝鲜，那妥妥的是脱北者，会连坐到家人。我不知道麻子哥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见我没有吱声，他真诚地看着我道，胡老板，你是中国人，见多识广，一定要去过南边吧？我当然明白他口中的南边是什么地方。我点点头道，是的，我去过。

麻子哥问我，那边的人是不是很富有，我去南边了是不是可以过得很幸福？再也不愁吃不饱穿不暖，没地方住了？我跟麻子哥道，任何地方都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南边确实富裕些，但不一定适合你，而且你就算到了那边，也不一定有房子住。

我劝你不要走这条不归路，你不能只为自己着想，得为家人着想。你从监狱出来后，别人瞧不起你对你不好，但你父母对你很好，现在都在救济你，你不能害了他们。麻子哥道，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我们今天的谈话你不要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