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4年11月2日)

惠山街头安静得可怕，天灰蒙蒙的，风不紧不慢刮着，两旁的枯叶簌簌下掉，偶尔能见到推自行车，表情呆滞的行人迎风前行。惠山市区面积不大，几分钟后我到达国营商店，把面包车停在路边，摸了摸外套口袋，还剩一些票。

我推开国营商店玻璃门，林慧玉正在招呼顾客，我打量一眼顾客，惊讶地问，李哥，你怎么在这里？我没料到在这里能见到国营旅馆的李哥。李哥抬头看看我，同样很吃惊，愣了半晌，缓缓开口，胡老板，你怎么来了？

我淡然一笑，指着林慧玉道，我来看望老朋友。李哥看看林慧玉，又看看我，不可思议地问，你们认识？我郑重地点头道，认识十多年了。林慧玉热情地道，胡伟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惠山？我跟林慧玉道，才到惠山不久。

林慧玉又嫌弃地看了一眼李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我跟林慧玉道，我在李哥的国营旅馆住宿过。林慧玉道，国营旅馆环境很差，你住得习惯吗？我跟林慧玉道，住不习惯也不得，要是李哥的国营旅馆不收留我，我就要流落街头了。

林慧玉道，没住的地方可以去我家住，我家住的地方多。李哥忙道，那怎么行？林慧玉道，胡伟哥原来是客，我邀请他到我家做客有什么问题吗？李哥道，胡老板在我那里住的挺好。林慧玉打量李哥道，你的国营旅馆臭烘烘的，委屈了胡伟哥。

李哥道，现在国营旅馆环境挺好的，不信你住一晚试试。林慧玉道，我有地方住，才不住臭烘烘的国营旅馆。我和胡伟哥很久没见了，想和他聊聊，拿着你的布赶紧离开。林慧玉说完，指指柜台上的布匹。

李哥看看柜台上的碎花布匹，笑眯眯地跟林慧玉道，我家没女人，这布送给你了，你拿去做条裙子，我觉得你穿裙子好看。林慧玉皱眉道，你家没女人，买碎花布干什么，我给你换一种颜色，你要黑色还是黄色？

李哥盯着林慧玉道，都不要，我就要碎花布，我买来送给你的。林慧玉白了李哥一眼道，你在我所在的国营商店买布匹送给我什么意思？李哥害羞地道，我就是觉得你人挺好，想送你点东西。林慧玉道，我不会要你的东西，拿着你的布赶紧离开。

李哥看林慧玉的眼神含情脉脉，肯定看上林慧玉了。李哥的审美不错，自己其貌不扬，追求的都是美女。林慧玉明显不待见李哥，甚至有些厌恶。

李哥突然掏出一张电影票，捏捏捏捏地道，单位发了一张电影票，我没时间去看，送给你了。林慧玉不耐烦地道，我没时间看电影。我从李哥手中拿过电影票，开玩笑道，我有时间看电影，要不给我吧。

李哥尴尬地道，胡老板喜欢看我们朝鲜电影吗？我点头道，喜欢，非常喜欢。林慧玉惊讶看看我道，你想看电影？我跟林慧玉道，我明天就回罗先了，今天反正没事，去看电影也不错。

林慧玉想了想道，晚上我陪你一起看电影。我清清嗓子道，没问题，李哥要一起去吗？李哥高兴地道，我就想去看电影。林慧玉盯着他问，你还有票吗？

李哥忙不迭地又掏出一张票道，还有一张。林慧玉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电影票道，这张票送给我了。李哥着急地道，那我怎么办？我只有两张。林慧玉道，你自己想办法。李哥道，我去电影院问问，看能不能买到晚上的票。

林慧玉道，赶紧去，去晚了就买不到了。李哥跟我们挥手道，晚上电影院见。李哥离开后，我和林慧玉相视而笑。林慧玉叹息道，他经常往我店里跑，又是给我送吃的，又是给我送喝的，我都烦死他了。

我跟林慧玉道，他是不是看上你了？林慧玉看着我道，胡老板不要开这种玩笑，他都四十多岁了，怎么可能看上我。我笑笑道，李哥虽然四十多了，至今未婚，看上你很正常。

林慧玉疯狂摇头道，不可能。我盯着林慧玉道，他要是真追求你，你算怎么办？林慧玉道，他要是真敢对我耍流氓，我一定报警抓他。我跟林慧玉道，没必要这样，李哥是在追求爱情，你要是不喜欢他，大可直接拒绝他，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想到李哥曾经追求过李春香，我觉得李哥喜欢离过婚的漂亮少妇。李春香和林慧玉虽然都离过婚，但她们长相出众，走在街头回头率绝对不低。只不过离婚的女人在朝鲜名声很差，一般男人都不愿意娶离过婚的女人。

我看着林慧玉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李哥喜欢你很正常。林慧玉摸摸自己的下颚道，我真的漂亮吗？和李春香比谁好看？我打量一眼林慧玉，收回目光道，都好看。林慧玉看看我手中的电影票，又看看她自己的电影票，惊讶地道，两张票座位挨着。

林慧玉不说，我都猜到座位挨着，这是李哥的小伎俩，担心林慧玉不答应一起看电影，故意说送电影票给林慧玉，让林慧玉自己去看。李哥则拿着另一张票，适时出现在林慧玉身边。

我跟林慧玉道，今天除了跟你叙叙旧，我有东西送给你。林慧玉高兴地道，胡伟哥记得我这个老朋友，我已经很开心了，没必要带礼物过来。

我跟林慧玉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就是几张票。林慧玉惊讶地道，不会也是电影票吧？我摇摇头道，粮票和布票。我从口袋拿出票递给林慧玉，林慧玉吃惊地问，你怎么有这种东西？

我跟林慧玉道，跟朋友买的。林慧玉道，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是钱不能买到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我把票放在柜台上道，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林慧玉犹豫了一会道，谢谢胡伟哥，站着说话累，咱们坐着聊。

林慧玉说完，搬来两张凳子。我看看四周道，我和你聊几句我就走了。林慧玉道，你才来惠山，什么时候回罗先？我跟林慧玉道，明天就回去。林慧玉笑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多玩几天，我还请你吃饭。我跟林慧玉道，我也想多玩几天，罗先那边事多。

我顿了顿又道，金正阳真的出事了吗？林慧玉道，我也不知道，大家都这么说，我现在没他的消息。我继续问，大勇现在怎么样了？林慧玉道，我和他没来往。

郑世俊这次来惠山，要调查青霉素走私案，大勇要是被逮到，肯定在劫难逃。如果郑世俊真要处理大勇，我不可能向他求情。大勇之前跟我说他身患绝症，他走上这条路，想着放手一搏，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林慧玉笑着问，你打听他们干什么？我跟林慧玉道，随便问问。和林慧玉没聊多久，几名顾客进来了。为了不打扰林慧玉招待顾客，我匆匆跟她告别，约好晚上电影院门口见。

我刚回到路边面包车旁，就见到李哥垂头丧气地过来了。我朝李哥挥挥手道，买到电影票了吗？李哥摇摇头。我笑着问，你准备去哪里，我开车送你。李哥看了看面包车道，我要回国营旅馆。我打开车门道，我送你过去。

李哥看着我问，我要不要进去跟林慧玉告别？我跟李哥道，林慧玉在接待顾客，你就不要进去打扰她了。李哥叹口气，上了面包车。我发动面包车，迎着秋风前进，窗外树叶悠悠洒落，我专心开车，李哥望着窗外发呆，两个男人陷入沉默。

良久，李哥打破沉默，胡老板今晚还住我那吗？我笑道，今晚住我舅舅家。李哥又道，你的老相好李春香结婚了，你知道吗？我点头道，我知道，她能找到好的归宿，我替她高兴。李哥摇摇头道，你错过了一个好女人。

我跟李哥道，我现在有对象，我和李春香的事都过去十多年了。李哥道，你有点薄情寡义，这么多年来，春香妹子一直没有忘记你。我尴尬地道，李春香已经结婚，你说这样的话不尊重她。李哥道，我非常尊重春香妹子，刚才的话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我咳嗽两声道，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被她老公听到了不好。李哥道，我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到处乱说，电影票你带着吧？我跟李哥道，在我身上，怎么了？李哥搓搓手道，这张电影票对我非常重要，你能不能还给我？

我看了李哥一眼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要回去？李哥道，刚才林慧玉在，我不能那么小气。我好奇地问，你喜欢林慧玉？李哥严肃地道，可不能乱说，慧玉是个好女人。

我跟李哥道，你要是真喜欢林慧玉，我劝你早点放弃。李哥吃惊地问，为什么？我跟李哥道，我和林慧玉十多年朋友，我非常了解她，她不可能和你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