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5年4月17日) 

最近，我總是想在我對2015年歐洲行的一切細節都還記憶猶新的情況下，盡快地把我那篇《2015年春節歐洲行》的文章完成。但是，世界上的事情有時總是事與願違的。我在過去幾近一周的復活節和清明節的長假期中幾乎一點坐下來寫文章的心思都沒有。

事關我2月26日晚回港後，2月28日早晨就飛到北京參加兩會。由於歐洲和北京及香港存在時差和氣溫差異，再加上在兩會期間我的作息時間又被打亂了。因此在這次兩會期間，我感到特別辛苦並感染了風寒。在回到澳門後，我雖然並沒有發燒，但是咳嗽得特別厲害，並且嗓子也幾乎沙啞了。尤其是在晚上，只要我一躺平在床上就會不停地咳嗽，所以我連續好幾天都幾乎無法入睡。期間，多位朋友不斷通過手機短信和微信向我問候，並且為我提供了各種感冒藥、咳嗽藥水、鹹金橘、川貝、姜粒、燉洋蔥大蒜水等等。令我感動萬分，並再次感到友情的溫暖和友誼的重要。

可能因為在那期間一則睡眠不足、二則吃了很多止咳的、治感冒的西藥，和中國傳統的止咳偏方，所以引起了牙肉腫脹和疼痛。奈何，在家休息了很多天後，我還是忍不住單獨在家而無所事事，因此就去了辦公室和同事、學生及朋友們吃飯聊天。相信也是因為這樣，我的咳嗽就一直拖到今天還沒有完全痊癒。而牙齒疼痛也因為牙醫診所假期休息而拖了一個多星期，直到假期結束，診所重開我才見到醫生，並止住了牙痛。雖然常言道牙痛不是病，但是牙痛真的是非常難忍，而且越夜越痛，所以在感冒沒有痊癒，而牙痛厲害的那段時間裡，我沒有什麼心思坐下來寫博文。就算《2015年歐洲行（四）》也是在那期間斷斷續續地寫成的。

由於我寫東西前沒有腹稿，所以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因此有時會把話題扯到很遠。現在我言歸正傳地為我的那篇沒有寫完的博文續篇。

在那天的座談會上，我告訴學生們，每個年輕人都想自己成為一個能為社會作出貢獻的人。因此年輕人常常對社會上發生的一些自己不能認同的事情感到不滿、無奈和憤怒。在我成長的過程中，也是一樣地對發生在我周圍的, 我不能認同的事感到不滿、無奈和憤怒。並對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的人與人之間的種種不平等感到悲哀。由於年輕的關係，我常常很天真地想，我什麼時候才能讓在這個世界上不應該發生的事停止發生。

其實，我並不是一個天生就富有同情心的人，而是在人生路上我逐漸學會了以同情心對待比我弱勢的人群。記得在2010年2月份我撰寫的名為《權力》的一文中，我敘述了我利用手中掌握的很小的權力欺侮我堂姐的事件。通過那件事，在我的人生中，我第一次感悟到，用我手中的小小權力，欺侮年長於我，並且處於弱勢的堂姐是那麼的可惡。也是在那件事中，我體會到了欺侮和痛恨別人，並不會讓自己感到開心，更不會令自己的日子過得美好一些的。所以從那次以後，我不斷警惕自己，不能對任何曾經對我不夠好的人，甚至對我很不好的人，心存懷恨和報復的念頭。當然更不能利用自己的優勢欺侮相對弱勢的人。

也是從那次以后，我慢慢地學會關心生活在我周圍的人。我於1959年進入安徽大學時，適逢中國三年自然災難時期，而安徽省是全國饑荒的重災區。所以安徽大學的學生每天都處在吃不飽的飢餓狀態。當我收到在北京求讀的三位中學同學，從牙縫裡省下的餅乾時，我流下了感動、感激和感恩的熱淚。這件事情令我明白，在別人需要的時候，能及時伸出援助之手是何等的重要（詳情請閱2009年12月的博文《一斤餅乾》）。在這件事情的啟發下，我於1961年寒假期間，也是在每天都吃不飽的飢餓歲月裡，我毫不猶豫地將我媽媽給我的特別珍貴的30斤全國糧票全數給了我親愛的阿香姆媽（詳情請閱2010年8月的博文《阿香姆媽》）。

在此後的幾十年中，只要想到我的同學們在我最受飢餓折磨時，為我送來的餅乾，心中總是懷著感激和感恩之情。而每當我想到在阿香姆媽最需要獲得幫助的時候，我及時向她伸出了幫助之手的情境，我的心中總會感到特別的安慰。從上述這兩件事中，我充分地領會到了，人必須時時懷著慈悲之心，並應該在他人需要的時候，及時向他人伸出友誼之手去幫助他們。因為當我們看到別人在獲得自己的幫助後減輕或完全解脫痛苦時，我們的內心充滿自豪感、成就感和滿足感，而自豪感、成就感和滿足感，是促使每個人的心靈快樂和安寧的根本和源泉。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生活中經歷的點點滴滴教會了我，只有生活在我們周圍的人愉快、幸福，我才能真正的活得快樂和自在。

當然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也明白了，憑我個人的力量，無論我懷著多好的願望，和我如何地努力，我都是無法改變整個世界的。因為我年輕時認為不應該在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事情，還是不斷地發生著。而且可說是每況愈下，譬如，目前全世界貧富差距的現象，比我年輕的時候更加日趨嚴重，富的越來越富，而貧窮的卻還是溫飽不足。又譬如世界上還是戰火連綿、民族和民族之間仇殺不斷。在落後國家及被戰火摧毀家園國家的老百姓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等等，都常常令我感到萬分不安和驚恐無已。當然對那些事情的發生，我都只能袖手旁觀，也無能為力。不過，我雖然明白了自己年輕時想拯救世界的想法幼稚和可笑，但是也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悟出了只要我願意的話，我還是可以通過我的努力，改變我周圍的環境和改善我周圍人的生活的道理。

也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事業的略成和個人財富的積累，我內心逐漸增加了對那些生活在我周圍的，但事業無成、個人經濟條件不佳或精神生活不愉快的人的同情和關心。我很希望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裡，給他們提供一些幫助以改善他們的處境。因為我明白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和“紅花總需綠葉襯”的道理。也明白了做個“鶴立雞群”或“孤家寡人”的人，不可能是幸福快樂的。

由於過去三年看佛學書籍較多，所以佛學對我有極大的影響。佛家認為，同情弱者是人的一種天性和本能，也是一種慈悲心的表現。佛陀憐憫一切眾生，以清靜心、平等心對待一切眾生，即是大慈悲心。最令我感動的是佛家認為弱者很多，能幫一個是一個。而我最尊敬的佛學、儒學、道學大師南懷瑾先生生前曾說過【天下最高的學問是同情弱者，和幫助弱者】。所以那天我告訴同濟的學生們，雖然我很注重他們的學習成績，但是對我來說,他們是否具有好的人品和擁有真正的學問是更為重要的。我要求他們必須時刻提醒自己，在人生中必須懷著一顆善良和慈悲的心，並當生活在他們周圍的人需要他們幫助的時候，毫不猶豫地伸出友誼之手去幫助別人。

我還告訴同濟的學生們，雖然我們不可能幫助全世界生活不如意的人，但是我們應該盡可能為生活在我周圍的人排憂解難，哪怕我們做的事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我也告訴他們，我的人生經驗令我明白，當我們只有在看到生活在自己周圍的人都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自己才能真正感到人生是美好的。我相信他們到了我的年齡時也一定會得出和我一樣的結論的。

寫到這裡時我想起了在我到里斯本那天的座談會中，我們澳門同濟慈善會的一位學生葉靜欣曾經在會上說過下面的一段話。她說，在她讀中學的時候，曾經跟澳門某一大家族去中國內地參加一個扶貧活動。但是那位慈善家在派發食物和玩具時被小朋友們滿是泥土的手碰髒後，馬上扔下手中的物資，走到一旁不斷地抱怨，並且口中滿是歧視的語言。她當時看到這種情形後，心中產生了這家人究竟是去扶貧還是炫富的疑問，並且覺得非常不值得和這樣的人一起假惺惺地去做善事。這件事更在她的心目中，種下了“富人”是不會真心去做善事的想法。其實，像葉靜欣說的事情，我也時有所聞。在慈善圈中的確有些人雖然口說做善事，但是心卻不在做善事上面。他們借做慈善的目的，博取自己的名譽和地位，有的甚至是為了賺取更多的金錢。當然，我們也不應該為個別的個案而對所有做善事的富人產生偏見。因為我相信絕大部分從事慈善工作的富人，是因為心善和誠心誠意地想幫助那些急需被幫助的弱勢社群而做善事的。為此我也及時提醒學生們，千萬別受個別事件的影響，輕易地對事情作出結論。

寫到這一刻我想起了，曾在網上看到兩篇對我非常有啟發的文章。當時我在兩篇文章中，摘錄了我認為很經典的段落，並粘貼在我的文檔上了。可惜當時我並沒有記錄撰寫此兩文的作者。其中第一段是解釋何為“滿善”和何為“半善”。它是【為善必須發乎真誠自然，事後不牢記在心里，則雖小善也能達成功果。若懷有企圖行善，施恩望報，就是终生行持，還只半善。譬如以錢財救濟别人，若能做到布施金錢，而心裡沒有感覺。布施其人，而像沒有其人。布施了錢財，而像沒有錢財布施出的心，三輪皆空，一心清淨之境，則一文錢足以消千劫之罪，斗米也能種無涯之福。若施人而心不忘，施恩而望報，舍財物而心痛，別就是黄金萬兩，也只半善而已】。

而另一段是“行善十大妙方”，它們是【①與人為善  ②敬愛存心  ③成人之美④勸人為善⑤救人危急⑥興建大利⑦捨財作福⑧護持正法⑨敬重尊長  ⑩愛惜物命】。我希望我們同濟培養的學生們將來在人生道路上，按照上述的行善十大妙方成為真正“滿善”的一群。

在那次座談會中的某一刻，看著坐在大大的長方形的桌旁的20多名學生，我突然感到一陣好奇。令我好奇的是在20年或30年以後，他們會是什麼樣？當然，我相信他們對他們的未來都心存憧憬，但是我知道他們和我年輕時一樣，是不會知道他們的人生道路究竟會是怎麼樣的。因為誰也不能預測自己的人生。就像我，在我報考大學的時候填的志願，清一色的都是物理專業。因為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從事其它職業，而我人生最大的願望是做個物理學家。但是事與願違，幾十年過去了，我非但沒有成為一個物理學家，而且我做的一切可說都是與物理沾不上邊的。但回想自己的一生，我並沒有感到後悔，因為我覺得做什麼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過去的歲月中，我都是竭盡全力地將人和事做好。

當然我不可能親眼見到學生們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但我真的希望他們把人做好，並在他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把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做得最好。不過想到這裡，我心裡也起了陣陣的憂慮。因為每個人的命運和際遇都有所不同，所以他們現在雖然都是平起平坐、不分高低。但是在人生道路上總有人走得比較暢順，而有些人就走得非常艱辛、困難，因此將來的他們，難免會在地位上、貧富上出現差異。我怕他們中有些會為此而不愉快。所以我叮囑他們，無論將來他們的處境如何，務必要做到隨遇而安，過自己的生活，千萬不要和他人比較，更不能抱怨命運和妒忌別人。因為抱怨命運和妒忌別人只會令自己陷入痛苦的深淵。再說人的幸福快樂並不是來自金錢的多少和地位的高低，而是來自內心的平靜和問心無愧。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