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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淡以處世
母親
曹其真
前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主席及
全國政協常委
2015年7月24日

當我執筆的這一刻是,201578日母親逝世20周年忌日的晚飯後。20年前的78日中午,我在辦公室,收到醫院通知說在醫院深切治療室的母親病情進一步惡化,因此醫生認為母親已沒必要再待在深切治療室內,並將母親轉移到了普通的病房。聽醫生這麼一說,我內心產生了極大的恐懼感,因為在那一刻,我意識到母親在人世上的時日不多了,我內心深處知道,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即將發生。因此,聽完電話後,我趕去了醫院。

 

病房中的母親,除了呼吸有些急促外,她的神情還可說是相當的安詳,並好像是在熟睡中。當我站到她的病床旁那一刻,她對我和兄弟姐妹們對她的呼喚還能作出反應,但她的眼睛卻一直沒有張開過。到了下午230後,她對任何人的呼喚都已不作反應。而當父親在大約300左右來到了母親的病房,並俯身在母親旁邊叫喚母親名字時,母親作出了反應。她當時緊閉的眼皮顫動了,並且睜開那天從未睜開的眼睛,朝父親站立的方向看去。

 

看到這個情景我的心裡除了覺得神奇外,還感到特別的感動。在我的印象中,父親和母親並不是一對特別恩愛的夫妻。母親常常強調我們子女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至愛。但是母親在彌留之際,對任何圍在她病床邊的親人、包括她的子女的呼喚都毫無反應時,唯獨對父親的呼喚作出反應的事實充分地證明了,在母親心目中佔據著最重要位置的還是我的父親,而他們之間的感情深厚的程度也並非是外人,包括我們身為子女的是能夠猜測到的。母親在彌留間睜開眼睛,看父親的眼神給我留下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更令我深切地體會到人與人之間感情的奇妙和內心世界的複雜。

 

寫到那一刻時,我想到了日前在電視節目中,偶然看到的有關上世紀20年代與冰心、林徽因齊名的“文壇三才女”之一的凌叔華的介紹。據電視節目主持人稱凌叔華的文才畫稟皆長。她的才情及藝術實踐,都為中國現代文學史增添了重要的篇章。據報導凌叔華和徐志摩之間在文學上相互欣賞並且他們間存在著深厚的情誼。他倆從19245月相識到193111月徐志摩因飛機失事而罹難的七年多的時間裡,雖然彼此都相繼和別人結了婚,但他們之間的友誼卻始終如一。據說他們之間的書信來往就不下七八十封。徐志摩並在1925年赴歐洲前,將一個他認為對他最重要的藏有記載他的日記及文稿的“八寶箱”交由凌叔華代為保管。這種種跡象,都足以證明他們之間的感情非同一般。也有傳聞說凌叔華愛上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徐志摩。

 

凌叔華曾多次公開否認她愛上徐志摩的傳說。但是據凌叔華的女兒陳小瀅回憶說,在凌叔華在世時,家裡存放徐志摩“八寶箱”的書房,除了凌叔華本人外,誰都不能進入。而在她去世後,後人在書房裡卻沒有找到一絲一毫她與徐志摩的東西。就連那些徐志摩寄来的幾十張明信片,也不翼而飛了。更奇怪的是,在凌叔華彌留之際,一遍遍念叨著的是徐志摩的名字。從這些跡像看,凌叔華和徐志摩之間感情之深是外人難以想像的。因為我相信在即將離開人世、彌留之際深深念叨的人一定是心目中最牽掛的人。

 

20年前的78日下午大約4點左右,母親的主治醫生來到了病房。他囑咐我們家人作好心理準備,他估計母親那天入夜後會離我們而去。聽了醫生的吩咐後,本來在病房探望母親的親友都陸續地離開病房,準備晚一些再來看望母親。因此在下午400後,病房中就剩下了我和其東守候在母親病床的兩側。母親一直平靜地躺在床上,她好像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到了下午大概510分左右,母親呼吸突轉急促。但當醫生受召而到達病房時,母親已與世長辭了。

 

在醫生宣佈母親已離開人世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處於麻木狀態,我的腦子中呈現了一片空白,而我的耳朵也僅只能聽到其東催人落淚的驚呼聲:“大姐,媽沒了、媽沒了……”。其東的叫喚聲給我留下的印象之深刻,是我無法用言語形容的。20年後的今天,在寫到這一刻時,我似乎又再次聽到了其東的驚呼聲。

 

當母親逝世的那一刻,我並沒有哭泣。我當時處於,我到今天都無法形容的矛盾心態。造成我矛盾心態的原因是,雖然我早對母親即將去世的事實有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是當母親真的離開我時,我非但無法相信,也覺得難以接受,並陷入了無比的痛苦中。另一方面,在過去幾年中,我內心總是感到,母親在病魔的折磨下,身心都遭受莫大的痛苦。因此如果能讓她早日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對我們固然會造成莫大的哀痛,但對她本人卻未必是件壞事。因此我在痛苦的同時,也慶幸母親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了。

 

那天離開醫院後,在和家人商討為母親辦後事時,我還是處於相對平靜的狀況。但是當我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家後,特別是在浴缸中洗澡的時候,我整個人卻完全崩潰了。我的眼淚像泉水一樣情不自禁地湧出眼眶,我放聲地嚎啕大哭了一場。

 

自少年期間起,在一般的情況下,就算是遇到令我非常傷心的事情時,我也不輕易流淚。在我的記憶中,在這之前,我似乎沒有嚎啕大哭過。但是那一天,我實在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是我在人生中,自從痛失阿香姆媽後,第二次嘗到失去至親的滋味。

 

那天晚上,我幾乎無法入睡。我睡在床上,身體覺得非常的疲倦,眼睛也困得幾乎無法睜開,但是只要我閉上眼睛,我的腦子就像一臺電影播放機,不斷地、來回地播放著我和我的母親在一起的時候,生活中令我記憶最深刻的滴滴點點。它們是:

 

1.         在我12歲那年,因為母親錯怪我敲碎一個很值錢的花瓶,罵了我,因此令我感到特別的委屈。在一氣之下,我決定停止和母親說話。在那段時間裡,我每天早晨7點鐘以前,背了書包去學校。晚上在開飯前才回家。我每天在吃飽晚飯後,就回到自己的臥房,對家裡的任何人都不理不睬。這樣的情景大約拖了三個月。直到有一天我回到房間,看到放在我床頭櫃上,母親寫的一封向我認錯的道歉信。看完信後,我跑到母親房間,向母親說因為她向我道了歉,所以我從現在開始和她恢復講話。不過,趁那個機會,我向母親發了一大頓牢騷。在牢騷中,我向母親訴落了藏在我心底裡對她的種種不滿。當時母親臉上流露出驚訝和無奈的神情,至今還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

 

2.         我初中在上海市第七女中唸書,我平時學習成績也還算不錯。但在陰差陽錯的情況下,那年因為我報考高中以3分之差而落榜,因此被迫停學並在家呆了一年。我的母親一直是以脾氣急躁和性格好強著稱。按照常理,她非得狠狠地將我責怪一通,並且在我停學在家的一年不給我好臉色看。但沒想到的是母親非但沒有責怪我,而且在那一年中,她對我總是那麼的和顏悅色,更沒有給我任何的壓力。

 

母親的態度令我非常感動,令我認識到了學習不認真帶來的後果是嚴重的。從這件事上,我體會到了,其實令母親急躁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而母親在處理大事時,是非常理智和冷靜的。因為如果母親對我嚴加責怪,一定會令我產生自卑心理,也一定會嚴重地打擊我力爭向上的信心,甚至令我從此而一蹶不振。我的內心一直因為此事,對母親心存無比的感恩,也從那時起,我覺得我的母親是一個智慧非凡的人。

 

3.         我是在上海市的第二女中唸的高中。我的成績出眾是老師和同學公認的。因此在那時我是特別的驕傲和自己有不可一世的感覺。因此可以想像,在我拿到安徽大學入學通知書時,情緒低落的程度。我的母親是一個特別聰明、敏感的人,當然她在第一時間,就發覺到了我的失落和不開心。因此她向我說,如果我不愛去安徽大學,就在家待一年然後再去考,她相信憑我的成績,我是一定能考上中國最名牌的大學。當時我雖然沒有接受母親的建議,但是我被母親的那幾句話深深的感動了。去合肥報到的前幾天,我病了,並且發了高燒。在臨走前的一晚,母親叫我睡在她旁邊,整個晚上我母親一會摸摸我的頭,一會摸摸我的脚底看我是否還在發燒。那一晚上,我知道我的母親沒有真正的睡過覺。我偷偷地背着母親流下感動的淚水。

 

4.         1962年在我大學畢業的前一年,母親來了合肥到安徽大學看我,當時從上海到合肥的交通工具是火車。母親從上海到南京,在南京和蚌埠轉了兩次火車才來到合肥,路上要走十幾個小時。那幾年適逢中國自然災害,而當時的安徽是全國自然災害的重災區。所以火車上的條件特別差,她除了自己帶些乾糧,在火車上是沒有東西吃的。

 

母親到的那天我請了假,沒有去上課。中午我從食堂打了飯,回到宿舍和母親一起吃飯。母親拿了一罐她從上海帶來的,美林食品公司出品的清蒸豬肉讓我送飯。當時我在學校已經3年沒有吃過任何肉類,所以罐頭蓋子被打開的那一霎那,豬肉的香味撲鼻而來。我急不及待的吃了起來。我讓母親和我一起吃,母親說她不餓,我把肉放在母親的碗裡,母親又把肉放回我的碗裡,她說:“你吃,媽真的不餓。”我就這樣在那一餐飯裡,把一整罐豬肉都吃光了。當我吃飽後,抬頭看到母親眼中含著淚水凝視著我的模樣。在那一刻,我的心讓母親的母愛融化了。我們母女默默地坐在我的宿舍裡。我們沒有太多的交談,但那種溫馨的感覺,我在超過半世紀後的今天還能感覺到。那天傍晚母親坐火車回了上海,送走母親回到宿舍後,我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場。

 

5.         1965年我在工作中遇到很多不愉快的事。母親看到我情緒非常不好,因此鼓勵我回香港繼續唸書,好好做人。在送我走的前一晚,母親又讓我和她同睡一張床。第二天,火車站來了很多同學和親戚為我送行,母親站得遠遠的看我離去。當時她臉上的表情,到今天我還是記憶猶新,永世難忘。

 

6.         19956月中母親被送進澳門山頂醫院,醫生告訴我,母親再也不可能離開醫院了。在那段時間,我天天去醫院看她,最後一星期她被轉到醫院的深切治療室中。有一天在深切治療室中,我為母親剪手指甲時,我問母親我小時候不懂事,常常頂撞她,她有沒有真的生過我的氣。當時母親已經不能說話,因為她的喉嚨裡已插了管。雖然她當時已不能言語,但在那一刻臉上卻露出微笑,輕輕的搖了搖頭,從她含着眼淚的眼神裡我看到的,是一位母親看着她的孩子時流露出來的無比的“愛”。

 

上述的這一幕幕的情景,在那個晚上反覆地在我的腦海中出現,令我久久無法入睡。因此在夜深人靜的半夜,我索性起床走到母親曾經小住過的房間。房間裡的一切都沒有變,只不過在房間裡再也找不到母親的蹤影和聽不到母親的笑聲。我掀開床罩,鑽進了被窩。在被窩裡,我似乎感到了母親溫暖的氣息。在那一刻,我回到了1959年我去安徽大學報到和1965年離開上海赴香港定居的前一晚。我有母親又再次和我躺在了同一個床上的溫暖感覺。在不知不覺中,我含著淚水和懷著對母親的感恩之心睡著了。

 

20年過去了,但是在我心裡對母親的懷念和感恩卻一直沒有減少。最後我想說的是,如果我們有來世的話,我還是希望做母親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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