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4年12月22日)

2014年12月3日我出席了由基本法推廣委員會，為慶祝澳門回歸祖國而舉辦的專題講座。是次專題講座由全國人大常委會澳門基本法委員會主任李飛先生主講。李飛先生講話題目為“澳門基本法與特區發展”。李飛先生的報告長達整整一個小時，但是李飛先生在報告中沒有一句“套話”和“官話”。報告的內容充實豐富、觀點鮮明、條理清晰，並且非常客觀，也非常符合澳門的實際情况。另外，令我特別讚賞的是，這篇文章中隱含的道理是非常的深入淺出。因此，那天在座的聽眾都被李飛主任的演講深深地吸引住了。

在那天的報告會上，我和其他的聽眾一樣地聚精會神地聆聽報告，在不知不覺中一個小時過去了。不過在報告會結束後，我仍有意猶未盡的感覺。並在離開會場上了車後，馬上再將手中拿著的李飛先生的演講稿重新閱讀了好幾次。自從我退下立法會主席位置後，我幾乎拒絕出席一切的大型活動。但非常慶幸的是，那天我出席了這場專題講座。因為這場專題講座可說是我近年來聽到的最精彩的演講。在聽完報告後，我真的覺得受益匪淺。

李飛主任報告的第一部分講述了自從1999年12月20日在澳門回歸祖國後，在澳門實行一國兩制、澳人治澳、高度自治的15年期間取得的輝煌成就。李飛主任就澳門的經濟發展、民主政治、法治建設、改善民生、社會事業、對外交往等六方面總結了澳門成功的經驗，並列舉了大量的數據。其中他就澳門經濟發展方面列舉的數據，令我感到非常的驕傲。他說：

【澳門經受住了國際金融危機的衝擊以及世界經濟不振的負面影響，保持了較好的發展態勢。我看了有關數據，回歸十五年來澳門GDP年均增速超過百分之十六，去年澳門的GDP已經達到四千一百三十四點七億澳門元，是回歸時的八倍多，人均達到八萬七千美元，是回歸時的六倍，躍居亞洲第二，世界第四。特區政府財政收入和盈餘逐年增加，二○一三年財政收入達到一千七百五十九點五億澳門元，結餘一千二百四十多億澳門元，分別是回歸時的十倍和六十倍。到今年九月份，特區外匯儲備總資產達一千二百九十億澳門元，為回歸時的五倍多。失業率從回歸初的百分之六點三逐步下降到百分之一點七，實現了充分就業。居民月工資中位數達到一萬五千澳門元。國際權威評級組織的數據顯示，澳門總體經濟自由度在全球排名第廿九位，明顯高於世界一般水平。我想，這些經濟數據，不僅在當今世界經濟發展趨緩的大背景下，就是在世界經濟發展較好的時期也是非常亮麗的，無疑是澳門經濟繁榮的最好體現。】

其實，澳門在回歸後的經濟形勢大好、財政收入豐盛、社會治安穩定是全澳門的居民都有目共睹的。回歸後澳門政府推出很多政策改善社會福利，也是我們每個澳門人都能親身體會到的。我內心為一國兩制的偉大事業在澳門取得輝煌的成就感到非常的高興。但是儘管如此，令我感到遺憾的是，在取得輝煌成就的同時，澳門還是出現了有待解決的諸多深層次問題。

正因為此，我認為李飛主任的這次演講是客觀的，也是非常符合澳門實際情況的。因為李飛主任在總結澳門在過去15年所取得巨大成果的同時，也毫不迴避地指出了澳門出現的深層次問題。在報告中，他向澳門行政長官提出：【必須增強前瞻意識和憂患意識，提高特區治理水平，紮實謀劃和推進澳門可持續發展，為“一國兩制”在澳門的成功實踐打下更為堅實的基礎。】。他還說：【澳門特區在實現快速發展、保持繁榮穩定的同時，一些深層次矛盾和問題也逐漸積累並開始顯現，這些都不免對澳門的穩定發展和基本法的順利實施產生相當的制約和影響。】。

在演講中，李飛主任從下列四方面提出了，解決澳門深層次問題的建議和途徑。它們是：1）推動經濟適度多元、2）加強法律制度建設、3）重視人才教育培養、4）切實改善社會民生。我認為李飛主任提出的上述四方面的問題，的確是澳門目前存在的最迫切需要關注的深層次問題。而我個人認為將其中的2）和3）項的工作做好，更是格外的重要。

其實，我們生活在澳門的居民，都親身經歷了日趨嚴重的澳門博彩業一業獨大的過程。因此我們都已深切地體會到了【推動經濟適度多元】的重要性。我非常同意李飛主任在報告中所說的，博彩經濟固有的負面因素正在浮現，是足以影響澳門乃至內地的社會穩定和安全的。正如李飛主任在報告中指出的那樣，目前博彩業控制著整個澳門經濟的命脈，博彩業已經分別佔到澳門GDP和政府財政收入的六成和八成以上。但是澳門博彩業的市場主要在於境外旅客，博彩業一業獨大，使澳門經濟對外依賴性更大，並容易受到外圍經濟波動影響，因此會增加澳門經濟發展的不確定性。

我雖然並非法律專業科班出身，但是由於長期從事法律工作，所以我深感加強法律制度建設的重要。因此我特別認同李飛主任在報告中以下的一段話。因為他的這段話，足以說明澳門在法律制度建設方面是遠遠跟不上時代發展的，他說：

【澳門特區本地法律體系有其歷史特殊性和複雜性，它既保留了大量的原有法律，又有回歸後大量新制定的法律。原有法律制度沿襲葡國法制，一些具體規定已經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歷史，確實難以適應當前快速發展的經濟社會環境。此外，經濟、行政、社會等一些領域的法律制度還存在空白或不足，需要澳門特區通過立法予以補充完善。再加上原有法律制度與特區新立法的銜接配合、法律文本中葡雙語翻譯等問題，澳門社會要求改革完善法制以適應時代發展需要的呼聲就逐漸增多起來。】。

寫到這一刻，我想起了一個現在在葡萄牙科英布拉大學讀法律碩士課程的，澳門同濟慈善會中葡雙語法律人才培養計劃的澳門學生給我的生活報告中，寫到的有關澳門法律滯後的幾段話。她說：

【在這一年之前，每次我聽到批評說澳門的法律滯後都有疑問，學士課程的時候，老師講解的是最基本的概念內容，在澳門現在法律制度的框架之下，解釋給我們聽這一套法律是怎麼實行的，一切聽起來都很有邏輯和道理。由於時間的限制，老師沒有辦法跟我們提及澳門以外的制度、現在世界各地法律制度的改革、新的趨勢，即使有，也只能擦邊而過。所以我對澳門法律的較落後的問題只有很模糊的概念，沒有具體到到底有什麼詳細問題，看報紙看文章讀到作者引用其他國家制度來批評澳門制度的時候，也會想別的地方的制度不一定適合澳門社會，而且進步是需要循序漸進的，直到這一年來科英布拉學習。】；

【在課堂上，老師時不時會向巴西同學問一個問題：巴西的制度是怎麼樣的？同學便會作出回答，但幾乎沒有遇到一個老師會問我們：澳門的制度是怎樣的？自然，這也是因為澳門法律和葡國法律的相似性，並且老師對澳門法律不瞭解，因此難繼續這個話題。但如果他問了，我想我也只能回答是與葡國相似的，有時，甚至是不存在這個制度的。】；

【在科英布拉的小小半年學習已打開我的眼界，之前學士生涯就像井底之蛙，從來不知道世界那麼大，當人家現在討論起澳門法律制度是否有滯後的問題的時候，對比起現在世界各國各種法律的新理論新創新，澳門顯得停步不前了。我隱約記得，學士的時候有教授提過，在澳門當學者很孤獨，我想我現在明白他的意思。當專注的研究了一個內容，發表了文章，卻沒有人可以對話，沒辦法和人討論其中的問題，沒人像其他地方那樣批評你反駁你便沒有動力和進步。】；

【看到澳門還是在用葡國幾代以前的法律內容時便會難過，制度的改革自然是因為他存在有一定的缺點，法律是有地域性的，而法律弊端從而產生的問題也是會因地而異，澳門的法律有沒有和其他國家一樣的問題呢？我相信是有的。只是讓人難過的是雖然每年都有相當一批學生開始踏入法學院學習法律，堅持到最後的人卻很少。學習研究法律的過程很辛苦，要達到某個法律專業也是困難重重，加上現在在澳門就業機會多，要找到一個“鐵飯碗”並不困難，在這樣的環境下可以理解為什麼雖然讀法律的人多，出來做相關行業的卻較少，自然踏入研究澳門法律的人就更少了。】。

上述這位學生所說的話，其實都是我近期腦子裡的所思所想。

日前，我問我的一位準備在澳門大學攻讀法律博士的學生預備讀中國內地的法律，還是讀澳門的法律？我認為如果他要攻讀中國內地的法律的話，那麼不一定要在澳門大學讀。但如果他是要攻讀澳門的法律，而將來是從事研究澳門法律的工作的話，那麼澳門目前的客觀條件並不完善。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澳門還有很多不懂葡文的法律工作者看不懂澳門法律的中文翻譯本，所以研究澳門法律工作的氛圍還很弱。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直到目前為止我們澳門自己的法律制度還未真正建立。因此我告訴這位學生，如果他將來真的想研究澳門的法律，並為澳門法律建設作出貢獻的話，倒不如在目前多花些精力在澳門主要法律的翻譯工作上。因為只有讓澳門所有不懂葡語，而從事法律工作的專家們都能看懂澳門的法律後，他們才能深入研究澳門的法律。而只有他們在研究澳門法律的工作中獲得巨大的成果後，屬於我們澳門的法律制度才得以形成。而我相信，只有到了那時，我們才能真正地從葡萄牙法律制度中脫穎而出。否則的話，上述在科英布拉唸碩士課程的學生所說的那樣“在澳門當學者很孤獨”的情況一定會出現。因為當你專注地研究了一個內容，發表了文章，但沒有人可以對話，沒辦法和人討論其中的問題時，你不但會感到孤獨而且也會是痛苦的。

關於李飛主任報告中的3）重視人才教育培養。在我看來當然是至關重要的，因為制定和執行政策的關鍵在於人。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人才，是什麼事都做不了，也做不成的。李飛主任說得非常對，澳門不是沒有人才，但是由於澳門人口少，人才資源的總體水平與澳門發展面臨任務的複雜性、艱巨性並不完全匹配。特別是在政治、法律、管理、經濟、金融等重要領域，高水平人才還很缺乏。因此，特區政府應該從本地人才培養和外地人才引進兩方面著手解決人才短缺問題。此外，我也很同意李飛主任所說的，澳門特區還需要針對熟人社會的現實情況，進一步建立公平合理、科學有效的人才競爭機制，改善人才成長環境，以使德才兼備的優秀人才能夠脫穎而出，人盡其才，才盡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