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4年7月3日)

我曾於2009年12月12日在我的博客上撰寫了一篇名為《“愛國愛澳”不是口號》的文章。我的文章是用【在澳門我們經常有愛國愛澳力量和愛國愛澳陣營的說法。這種說法常常令我困惑。我也經常問自己，在澳門主權回歸祖國後，什麼樣的力量可被稱為“愛國愛澳力量”，什麽樣的陣營可被名為“愛國愛澳陣營”】開始的。隨後，我在文中描述了在澳門“愛國愛澳力量”和“愛國愛澳陣營”形成的原因和時代背景。

我在上述文章中已表達了我在澳門主權回歸祖國後，在澳門特別行政區中仍維持“愛國愛澳力量”和“愛國愛澳陣營”的說法感到非常的困惑。因為我認為“愛國愛澳力量”和“愛國愛澳陣營”在澳門的形成是有其獨特的時代背景，也有其強烈的針對性。上述的【力量】和【陣營】的產生的時代背景，是葡萄牙佔領了澳門，並將澳門和葡萄牙在其他地方的殖民地都稱為葡萄牙的一個海外省。澳門在長達400多年之久的期間中，葡萄牙的法律全部適用於澳門。所以直到在1974年4月25日葡萄牙推翻獨裁政府的革命後，於1976年澳門成立澳門立法會，並開始制訂極小部分適合澳門社會實際情況的法律外，極大部分葡萄牙的法律在澳門仍然生效。而根據葡萄牙法律的規定，所有在澳門出生的人都擁有葡萄牙國籍。這一狀況一直維持到1980年葡萄牙修改有關的國籍法在澳門不再適用。也從那時起，在澳門出生的人的父母一方是葡萄牙籍的人士，才能擁有葡萄牙國籍。由於這個原因，到1980年為止，在葡萄牙統治澳門的400多年中，葡萄牙當局對澳門人的愛國教育中，指的愛國是愛葡萄牙，而非是愛我們中國。不過在澳門的很多華人雖擁有葡萄牙國籍，但是由於他們不懂葡萄牙語，不熟悉葡萄牙歷史、地理，更沒有受葡萄牙文化的薰陶和影響，因此要在心中愛葡萄牙是不可能的。所以也正因為如此，雖然澳門淪為葡萄牙殖民地長達400多年之久，但是在澳門的華人心目中，熱愛的還是我們中國。

在我初到澳門時，澳門已存在各種華人的社團組織。特別是以已故的何賢先生為會長的澳門中華總商會更被公認為是在澳門最具影響力的團體。何賢先生生前不但受澳門華人的尊敬，也特別受當時葡萄牙在澳門的統治者的尊重。記得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和葡萄牙正式建立外交關係前，何賢先生在中國政府和葡萄牙政府之間處理有關澳門問題時，是起著很大的橋樑作用的。1966年12月3日在澳門歷史上發生的澳門華人和當時澳葡政府抗爭的123事件，對澳門華人社團的發展起了重要的作用。而1976年澳門立法會成立之時，澳門華人社團循間接選舉、委任途徑進入立法會和1979年澳門立法會中期選舉中，以澳門街坊總會和澳門中華總商會的聯合參選，更奠定了澳門“愛國愛澳力量”和“愛國愛澳陣營”在澳門壯大和發展的基礎。

從那時候開始，無論在澳門立法會，澳門基本法起草、諮詢、宣傳和澳門回歸祖國的過渡時期，澳門的華人社團在澳門回歸祖國、在澳門實施一國兩制、澳人治澳上是起了決定性的積極作用。並在那段時間裡強大的愛中國、愛澳門的力量和陣營在澳門特定的歷史時期不斷發展及壯大了。我個人認為，當時的“愛國愛澳力量”和“愛國愛澳陣營”中的【愛國】兩字是針對葡萄牙統治者而言的。在當時需要突出【愛國】這個詞彙，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充分地顯示，雖然在當時有很多在澳門的華人擁有葡萄牙國籍，但是我們華人愛的卻並非是葡萄牙共和國，而是我們的祖國─中華人民共和國。也因此在當時我們強調“愛國愛澳力量”和“愛國愛澳陣營”的重要性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是1999年12月20日澳門回歸祖國後，在澳門實行一國兩制，澳人治澳後，澳門人當家作主了，繼續強調“愛國愛澳力量”和“愛國愛澳陣營”在我看來是不妥當的，並是令人費解的。

我之所以覺得澳門在1999年12月20日回歸祖國後，在澳門實行一國兩制，澳人治澳，澳門人當家作主後，繼續強調“愛國愛澳力量”和“愛國愛澳陣營”是不妥當的，並是令人費解的原因也是很明顯的。正如上述，在澳門回歸祖國前，澳門雖然在葡萄牙的統治下度過了400餘年，但是澳門的人口結構始終保持著華人佔據絕大多數，也超過95%的水平，並且華人社會充滿愛我們自己祖國的情懷，因此突出和強調“愛國愛澳力量”和“愛國愛澳陣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在澳門主權回歸祖國後，成立了澳門特別行政區，從此澳門人當家作主，並名正言順地成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因此澳門居民不再需要強調愛的是哪個國家，因為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老百姓，熱愛自己的國家是順理成章和理直氣壯的事情。也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再在社會上強調愛國愛澳力量和陣營，即使不是有心的，但是在無意中，也會存在把自己的人民劃分為愛國愛澳或不愛國不愛澳之嫌的。我認為這不但會傷害被視為不愛國不愛澳的澳門人的感情，也會造成社會的不和諧，甚至將自己的人民推到對立面上。

在回歸前，因為我不願盲從愛國愛澳陣營中的某些社團領導，因此長期受到打壓和排擠。這段經歷對我是沉重和痛苦的。記得曾有澳門權高位重的領導在某半公開場合，當著很多人說過這麼一句話，他說：“曹其真會falar葡語(說葡語)，又有很多葡國和另外一些西方國家的好朋友，所以她在政治上是不可靠的”。當然在這個世界裡是沒有不透風的牆的，尤其是在澳門這個小地方，消息更是傳得特別的快速。因此這句話很快就傳到了我的耳朵裡。聽到此話時，我心中真的感到非常的無奈和反感，也覺得說這話的領導不但沒有水平，而且還特別的幼稚。不過我無法為自己辯護，因此也只能一笑而了之。在回歸後，我雖被選為澳門立法會主席，但是我認為，能被選為主席的首要條件是必須有議員的資格。所以我首先應該當好一名議員。也因此我常常以議員的身份，發表對政府一些政策不滿的言論和指責官員的一些不作為、亂作為的行為。而因為我的言論，引起了一些自稱愛國愛澳人士的反感，所以他們給我冠上了“澳門最大的反對派”的稱號。我於2009年12月12日撰寫的那一篇名為《“愛國愛澳”不是口號》的博文就是在內心對那些以【愛國愛澳】自稱的人士非常反感的情緒中完成的。

也正因為我深受這種千方百計打擊異己之苦，所以在任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主席的10年期間，我對議員批評政府施政不足的言論，從來不加阻止。當然當某些議員利用嚴肅的議事堂，對官員和其他議員作人身攻擊和污辱時，我會即時阻止。因為我認為社會上存在一些不同的聲音和意見非但不是壞事，而且也是促進社會進步的重要元素。我相信真理只有一條，只要大家心平氣和地將自己的觀点闡述清楚，最後真理只會是越辯越清楚的。當然我不贊同為反對而反對的觀點和行為，更不能容忍隨意地攻擊、謾罵和污辱和我們持不同意見的人士。

其實在我的心目中，一直認為只要擁護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擁護澳門基本法、擁護一國兩制、擁護澳人治澳的所有澳門的中國人都是愛國的。那些對政府施政不足，而積極提出批評和發表不同意見的澳門特區居民都是愛澳的，我們絕對不能因為他們不對政府唯命是從就不負責任地將他們視為敵人，更不能隨意地將他們冠以“反對派”的頭銜。當然在我看來作為監督政府施政的立法會議員，對政府施政不足和官員的不作為和亂作為提出批評不但是應該的，更是盡責的和愛護澳門的具體表現。為此我多次在全國政協會議上和委員聚會時，並在接觸澳門特別行政區高級領導時，呼籲我們的政府高層不要打壓那些對政府施政不足提出批評的議員和人士。因為我認為政府高層應該對這些不同意見採取歡迎和寬容的態度。更要常懷“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態度對待這些言論。政府除了要耐心聆聽他們的意見外，還要放下對他們的成見和偏見，主動團結他們。因為我認為要維持社會的平穩和諧是要靠團結而不是靠對抗能達到的。

在今年3月初我又聽說在澳門傳媒界內盛傳，澳門有一刊物最近被劃為反對政府的不愛國不愛澳的刊物，而我是這一刊物的幕後支持者。當然我是一個自由的人，我不需要向任何人報告我所做的事情。另外，我對這些傳言也並不感興趣，我相信我是否愛國愛澳天地可鑑，根本無需常帶在嘴邊。因此我對這些傳言都是採取一笑了之的態度。但是這些傳言引起了我對【愛國愛澳】這個問題的重新思考。我每次在這份刊物出版時都有將它仔細閱讀，這份刊物的主要負責人也是我相識多年的資深傳媒人。相信把這份刊物劃為不愛國不愛澳刊物的這些人，其實根本沒有仔細閱讀過這份刊物。因為在我看來這是一份內容豐富並較高水平的刊物。在刊物中，的確有些是針對政府施政不足和我們特區官員不作為和亂作為的批評，而某些文章在言詞上也稍為尖銳，但是那些文章代表了執筆人對社會上發生的事情和政府施政不足上個人的意見和觀點。如果他們連表達他們對政府和官員不滿的自由也都沒有的話，並隨意可以將他們劃為【反對派】、甚至扣之【不愛國不愛澳】的大帽子的話，那麼在我眼裡，澳門實在是太可悲了。當然如果文章中的內容刻意地中傷政府和官員，並有散佈謠言，甚至有蠱惑澳門老百姓反對政府之嫌時，政府在澳門這一法治之地是完全可以將撰寫文章之人告上法庭，並由嚴肅的法律手段將他們繩之於法的。

最近在澳門發生的5‧25大遊行和5‧27的包圍澳門立法會，強烈要求行政長官撤回《候任，現任及離任行政長官及主要官員的保障制度》一事，再次令我對【愛國愛澳】這個問題進行了深思。我再次認識到真正的【愛國愛澳】並非是口號，而是在實際行動上才能體現出來的。環視世界各地，我們會發現有不少滿口仁義道德【愛國】的官員，在實際行動上卻用鱼肉老百姓的手段來謀取他們的私利。澳門的大貪官歐文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而這次在要求政府撤回《候任，現任及離任行政長官及主要官員的保障制度》的事件中，我要問的是，政府的主政官員的行為能稱得上是符合【愛國愛澳】的標準嗎？而這些主動頂著炎日走上街頭平和地表達訴求的老百姓是不值得受到表揚的嗎？他們的行動不正是他們【愛國愛澳】的具體表現嗎？我相信任何智商健全的人都會在心裡對這些問題有很明確的答案的。這次事件也令我再次認識到【官逼民反】的道理，所以在此我要奉勸那些以【愛國愛澳】自稱的、心中沒有老百姓利益至上的人士，在今後要認真地端正言行做個真正符合【愛國愛澳】的人。

最後，我想說的是，習近平主席曾說過：“想當官就別想發財”，我們的官員們真的應該要好好地領會這句話的意思。而我要加的是【愛國愛澳】的最低的標準是時時刻刻把國家和澳門的整體利益放在最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