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4年3月4日)

2月11日歐洲行結束回到香港後的第二天晚上和父親一起吃了晚飯後，回到了澳門。並於13日中午和同濟慈善會的同事們，及在澳門且剛放完寒假的同濟學生們一起吃開年飯。當我見到那些很久未見的同事，心中非常高興。所以雖然是中午吃便飯，但是還是開了紅酒，以示喜慶之意。我和在澳門的那些學生在過去半年時間中，由於在同一城市生活，所以接觸頻繁，並基本上每星期都跟他們一起午膳，並在午膳後和他們說說話、談談心，因此在感情上和他們拉近了距離。這次和他們已幾乎一月未見，心中對他們甚是掛念。也為此，那天見到他們時，心中感到格外的高興。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真的是很奇怪。和那些孩子們從不相識到相識，從不熟悉到熟悉的時間不長，但是和他們之間的感情卻很深。所以我現在真正地感覺到，和有些人相處了一輩子，似乎沒有給我留下什麼印象，但是和某些初相識的人卻是一見如故。在過去半年中，我常常會和那些孩子們促膝長談（當然所謂長談，也只是我說他們聽）。而他們也會經常給我發郵件，傾談他們在生活中和思想感情上的一些想法和看法。那天見到他們時，他們在這個假期中，為我發來的每一封郵件內容都浮現在我的腦中。特別是當兩名聯署向我賀歲，並讓我掉下眼淚的孩子站在我面前時，我想起了他們言語真誠、感情深厚的信件。

在信中他們說：

【這一年來，我們結束了葡萄牙的課程，來到了澳門，又開始了全新的生活。2013的後半年是我們和您見面最頻繁的一段時間，在這半年裡，不知您是否感覺到我們正在迅速成長。我們不是浙江大學文化中國班的學生，所以我們之前並沒有聽過您的講座。在進入中葡雙語法律人才計劃這個專案之後，我開始接觸到您，在2012年7月您去葡萄牙看我們的時候，我們在車上、飯桌上、酒店大堂裡聽您給我們講述的故事和道理，我們就像著了魔一樣地渴望聽您說更多。這個願望在這半年來得到了實現。正如您說的，我們這群孩子都太幼稚了，年齡有限、閱歷有限、各種有限，對於這點我深有體會，並且希望自己快快成長，恨不得有速效催熟劑之類的東西讓我一下子成熟起來。這儘管是不現實的妄想，但是在這半年裡，在您言傳身教的這段時間裡，真的，我們學到了很多東西。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知道了我們自己想做什麼樣的事，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這點對我十分十分重要。

從開始到現在，我們讓您操過心生過氣，也看到過您因為我們而綻開的笑容。我們犯過錯認過錯改過錯，但不知改得是否徹底。我們也有過很多的困惑、迷茫，這些也幸而有您的開導和説明，而讓我們有所思考有所收穫。或許我們對您來說只是普通的孩子，而您對於我們來說卻是最特別的存在。所以，我們都想您好好的，身體健康、精神愉快，要讓自己身體強壯壯的才能好好教育我們，要知道，一般只有一兩個孩子的母親都為孩子操碎了心白了頭，更何況您還是二十多個孩子的母親呢！所以，加油！】。

讀他們這封來信時，是除夕夜和父親吃完團年飯，正要去機場赴歐洲前，所以我草草地回覆了他們的來信，我說：

【讀你們的來信時，我流淚了。我流淚並非是因為傷心和難過，而是感動。能認識你們是我人生中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為此而慶幸。我唯一的要求是你們能做一個有良心和良知的好人。】

那天和孩子們是在馬年第一次吃飯，雖然飯菜一般，但是大家都特別高興。午膳後，由於孩子們下午都沒有課，所以我們一起來到了同濟慈善會辦公室。我們在進入會議室並坐下後，很自然地開始了我們的“座談”。我們的每次“座談”都是沒有主題的。我們是想到說什麼就說什麼的。那天我們的談話內容涉及的範圍也很廣。我們議論了國家和澳門的各項大事；探討了社會的一些問題，特別是社會上存在的一些暴力事件；也討論了人性中“善與惡”的問題。我再次向孩子們強調，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絲亳利害衝突，也不是競爭對象，所以要特別珍惜。我告訴他們心胸要寬廣，因為只有心胸寬闊、能有容人之量的人，才能穩立於社會中。我又說即使在自己最不喜歡的人的身上，我們都可以找到值得我們學習的優點和長處，所以我們必須對每個人的缺點都存包容之心。包容令別人舒心，也令自己安逸和自在。其實我也知道，世界上暴露人性醜惡的事例比比皆是，但是我還是堅持以【人性本善】的觀點教育孩子們。因為我願意孩子們都成為有善心和良知的人。

那天，我們的“座談”到下午將近6時才結束。當天晚上，我收到其中一位學生以《心中有佛，處處皆佛》為主旨的電郵。他說：

【今天聽您教誨，讓我深刻理解了“心中有佛，處處皆佛”的道理。

常言道“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缺點。但是，“人之初性本善”－－除了性格缺陷，每個人都是“善良的”。

雖然我出生在農村，但是卻沒有怎麼和農村人打過交道，直到去年，成年後的我才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到了這些鄉里鄉親。這些人有很多惡習，讓人難以忍受，更重要的是這些人的大腦裡都充滿了小農思想，經常為了一些蠅頭小利而惡語相向，甚至大打出手。實話實說，我的父親就是這種小農思想的代表。可是這些缺陷並不能否定這些農民善良、勤勞、正義、樸素、樂觀等等的品質。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我獲得了來自親人鄰里的很多説明。這些説明讓我第一次對陌生人產生了巨大的感激，同時也深刻影響了我看待周圍人的方式。

以前的我總是會集中更多的目光關注他人的缺點，有時候甚至達到一葉障目的程度。因此發現周圍令自己滿意的人真的寥寥無幾。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學會了隱藏自己的好惡，對於不喜歡的人也不會明顯地表現出不滿。但是，這種“壓抑性”的忍耐往往會給我帶來很多煩惱，心中也會產生很多怨恨。

去年父親病重期間的經歷完全改變了我的這種思維方式。我認識到，其實絕大部分人的本質都是善良的、公義的，只是由於成長環境和教育程度的差異，使得人們有了各種不同的局限性，甚至是人格缺陷。但是這些不足是可以被理解的，也是應當被接受的。除了缺點以外，絕大部分人身上都有更多的優點。今天聽您教導，我明白了聖人的“忠恕之道”，今後我會時常提醒自己以更加寬容的心看待周圍的人。所謂“心中有佛，處處皆佛。”謝謝主席的教誨，祝您晚安！】

讀這封電郵，我內心甚感安慰。因為我培養他們的目的，本來就是希望他們能做個真誠、寬容，並立足於天地之間的善良的好人。所以如果每個孩子都能成為這樣的一個好人的話，那麼我的心血都不會是白費的。

其實，最近我一直在重覆閱讀由弟弟其鋒轉寄來的一枚作者不詳，名為《善與惡》的電郵。在這篇文章中，作者詳細描述了人性中善於惡的定義和產生原因。它是我在讀過的相關文章中，最佳的一篇文章之一。我很想借我博文將它轉錄，但由於文章長達6000多字，因此我只能將其中一部分摘錄如下和大家分享：

【當我們說到善的時候，會想到一串詞：尊重、關心、愛護、團結、説明、寬容、努力、勤勞......；當我們提到惡的時候，也會想到一串詞：髒、亂、吵、鬥、罵人、打人、騙人、坑人、整人、殺人、急功近利、不守規矩、投機取巧......。這些詞都是用來描述人的善和惡。如果我們把這些描述善和惡的詞做一個總結，用一個詞來表述，那就是尊重和不尊重。善，就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一個生命對另一個生命的尊重；惡，就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一個生命對另一個生命的不尊重。】；

【競爭，惡的起源

爭和鬥，在資源有限的環境裡是生命存在的必需，也是生命繁衍的必需。為了爭，生命需要自私，為了爭，生命必須殘酷。生命不為己，天誅地滅。競爭能力弱、不能為自己爭和鬥的生命在競爭中就被自私自利、競爭能力強的生命淘汰了。為了生存和繁衍競爭，生命就必需自私自利、不顧一切地打壓另一個生命。自私自利，打壓別的生命就是對另一個生命的不尊重，就是「惡」。因此，當生命的複製受到資源限制的時候，競爭就開始了，惡也就產生了。競爭，就是惡的起源，也是生命繁衍的基本機制。】

【合作，善的起源

但是，人和所有的生物難道就只有惡嗎？他、她、它們難道沒有善的一面嗎？生物在演化的過程中不需要善、也從來沒有產生過善的基因嗎？當然不是，生物的生存和繁衍同樣也是需要善性和善行的。

動物從獨居動物到群居動物的演化也同樣是環境對合作的選擇。合作和單幹相比，既有進化的優勢，也有分化的優勢。合作在生存競爭中比單幹進步，更有競爭優勢，同時也是對單幹的淘汰。因此，合作是進化。然而合作的另一個功能是開闢單幹無法做到的新的生存資源，不和單幹的同胞競爭，不需要打壓和淘汰同胞，因此合作又是分化。不管合作是進化還是分化，合作使得物種比單幹生存和繁衍得更好，因此自然也選擇了有合作功能的生物。合作，就需要合作者之間互相尊重和愛護，互相理解和配合。因此，合作是善的起源。而分化給善的發展創造了機會，促進了善的發展。人是進化程度最高的動物，也是最懂得合作和最能合作的動物，因此也是最善的動物。】；

【然而為己的「惡」是絕對的、無條件的，是生存必需的；對其他生命的善是相對的，有條件的。善的條件就是首先要保證自身的生存和繁衍，在保證自己生存、繁衍和利益的基礎上尊重和愛護其他的生命。善也不是無限的，善的物件通常是和自己利益一致的合作者。因此，共同利益下的合作是善的前提和保證，沒有合作就沒有善，鼓勵合作才能鼓勵善。合作的越多越廣泛，善的物件就越多，善就越大。因此，人類的文明文化應該是創造和促進合作的文化。

人之初，既有惡的潛能，也有善的潛能。在物質資源豐富的環境裡，競爭非生存和繁衍所必需，人的競爭惡性收斂，合作的善性得以發展；而在物質資源匱乏的環境裡，人與人間的競爭就成了生存和繁衍的必需，人的善性被抑制，惡性得以氾濫。因此，人的內在的善與惡是受外在的環境所左右的。

人類是在有了文明文化之後，才有了善和惡的概念，才知道人與人之間應該互相尊重和友愛，才有了一夫一妻制和家庭關係，建立了最基本的合作體制。中國才有了孔孟之道和儒家文化，世界才有了各種宗教、倫理道德、科學和共產主義。人類所創造的所有的文明文化都是用以限制和管制人類的競爭和惡，促進人與人的合作，教導人類揚善棄惡、把人從動物人變成文化人和文明人。

如果一個人在出生後沒有文明教育，他、她就和一萬年前的動物人一樣野蠻。今天的人類社會出現的各種惡人和惡現象都是文明教育缺乏、法律制裁不嚴、合作機制不夠的結果。

人是動物的一種，人也一樣有欲望。但人是一種特殊的動物，人的特殊是特殊在人有和其他動物不一樣的大腦。人的這個特殊而高級的大腦讓人有了非同凡響的智力，能夠製造工具、創造物質、改造自然。人的大腦也把性昇華成了美，創造了音樂和藝術，有了比其他動物的性更複雜的情和愛。人的大腦改變了人，讓人從其他動物中脫穎而出，有了其他動物所不具有的精神世界，有了智慧和情感。然而，世界上任何的事情都具有兩面性。人的大腦在給人類帶來創造和愛情的同時，也給人帶來了謊言與欺騙、恐怖和戰爭、罪惡與痛苦。這些人類的罪惡與痛苦來自於人的動物生理欲望之外的第三個欲望：精神欲望。

然而人的精神欲望和動物的生理欲望不一樣，沒有頂。人的精神欲望沒有頂是因為精神欲望的內容是「比」，人的智力讓人會「比」。人的精神欲望頂是人比人比出來的頂，是人爬人爬出來的頂，是暫時的頂、相對的頂。只要有人繼續比、繼續爬，這個頂就永遠沒有止境。因為人的精神欲望沒有頂，人就有了貪，無限制地爭奪名和利。人的貪就是為了爬上這個精神欲望頂，並保住這個頂。比是貪的激素，越比越貪。比和貪的結果就是爭，爭就免不了惡。因此，比、貪和爭一樣，都是惡的源泉。

然而比又是人的天性，是人的精神產物，是智力進化的推手，是人的智慧和創造的動力，沒有比就沒有人，就沒有人所創造的物質文明。既然人的比是天生的，無法讓人不比，那就得像人的生理欲望有個頂一樣，給人的精神欲望裝個人為的頂，把人的比欲限制起來，讓人可以比而不貪。這個頂就是資產擁有的頂。個人要有個個人資產的頂，國家也要有個國家資產的頂。有了這個頂，貧富就不會懸殊，生產就不會過剩，資源就不至於浪費，污染就會減輕，人與人就不需再鬥，國與國就不用再爭。否則，人會越比越貪，越貪越爭，越爭越惡。

因此，人類社會要建立促進合作、限制比和爭、懲罰貪和惡的法律和制度，建設鼓勵尊重、友愛、合作的文化教育體系。社會的每一個人要自覺地克服與生俱來的比、爭、鬥的天性。只有提倡合作、弘揚尊重、限制競爭才能使個人成為幸福的人，家庭成為美滿的家庭，社會成為和諧的社會，世界成為和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