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3年7月27日)

在去歐洲的接近兩個星期裡，我的身心完全沉浸在優閒和放鬆的假期喜悅中，並在此期間我把日常生活和工作中的一切煩惱都拋諸腦後了。回到港澳的現實生活後，當我幾次坐在電腦前，拿起小蒙恬的筆桿，預備寫文章時，都發現筆桿特別重，和腦中特別混亂。要寫的東西好像很多，但是又似乎沒東西可寫，更不知道應該從何寫起。就這樣在一天中，幾次將已拿起的筆桿又不得不放下……

歷時不到兩周的歐洲行在一眨眼間悄悄地過去了。每次當我遠遊而歸，回到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進入浴室淋浴，以達消除旅途的疲乏的目的。那天當我步入浴室，站在浴室的鏡子前，驟然發現鏡子中的自己較離開香港時黑多了，而且儘管乘搭了長達12個半小時的長途飛機，還是感到鏡子中的自己，看上去不像兩個星期前那麼疲勞了。我感到每年的休假，對長年緊張工作的人實在是必要的，也是十分重要的。

我這次歐洲遊和以往的歐遊一樣，不到兩星期的日程排得十分的緊湊。每天從早上起來一直到深夜的節目都是排得滿滿的，因此在那兩星期中每次進浴室洗澡時都是匆匆忙忙，可以說是連好好地照鏡子，看看自己模樣的時間似乎都沒有。其實我也知道到了我的歲數，無論做什麼事都應該放慢腳步，不能再像年輕時那樣地馬不停蹄的到處跑。但是我生性好動急躁，所以我還是像年輕時一樣，每次放下行李就離開旅館往外跑。我有很多同齡人，經過長途飛行後，一般都會安心地在旅館裡休息一天或半天後才開始行動。但對我來說，老遠跑去歐洲，美國或其它地方，而呆在房間裡休息實在是太可惜了。所以儘管我明白，我必須要放慢腳步的道理，但是真的要做到卻是感到非常的困難。

促成我這次歐洲行的原因是，我的一個在法國出生和長大成人的姪女Marie-Celine邀請我去法國多維爾(Deauville)參加她的婚禮。我的這位姪女雖是中法混血兒，但她除了法文和英文好外，還能說流利的上海話和普通話。我雖從未和她在一起長期生活過，但是由於在她幼年、童年和少年時，我經常去法國，而她也在假期時會來香港探親，再加上我又是她的教母，所以我和她感情非常好。Marie-Celine長得不但漂亮、甜美，而且性格活潑、溫順，更是非常的聰明和懂事。所以我從心底裡喜歡她，並把她一直當自己的女兒看待。我的家庭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大家庭，所以我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也因此我的侄子、姪女、外甥、外甥女也多。我心中對家中下一代的每一個孩子都很喜歡，但是由於他們現在都已長大成人，並且各自都有了他們自己各自的生活，因此我和他們見面和接觸的機會也相對地減少了。不過遠在瑞士工作的Marie-Celine卻一直和我保持著較多的書信來往，所以我和她之間的距離相對來說就自然地縮短了。我在一般情況下是，不喜歡出席婚禮的，但是除了因為Marie-Celine的婚禮我是必須得去參加外，我內心還盼望著能見到久未見面的Marie-Celine的父母，和眾多不在香港居住的兄弟姐妹和子侄們。

因為法國和葡萄牙同屬西歐，因此我趁去歐洲參加婚禮之便，在婚禮的前一個週末到里斯本探望今年去葡國就讀的同濟孩子們。這些孩子們也都是剛到里斯本。我在里斯本的那個週末，還有幾個同濟孩子，因為特殊的原因，尚未到達里斯本，所以沒能和我及其他孩子共度週末。我心中為這次沒能和他們在大西洋彼岸的葡萄牙見面感到有些遺憾。

自從同濟慈善會開始中葡雙語法律人材培養計劃啟動後，我在過去的二年半中曾三次去里斯本探望在里斯本就讀的學生們。這次我和過去三次一樣，邀請孩子們在星期五晚上9:00去里斯本出名的Fado屋Sr·Vinho 去聽葡萄牙獨特的民歌Fado。在接近9:00當我的車子漸近Fado屋時，由於西歐國家的晚上9:00太陽還未落山，因此我在車中已隔着玻璃見到十幾個孩子站在Fado屋門口等我。其中除了李宗興在科英布拉就讀法律碩士學位，和陳婷、馬哲、馮正心是去年已開始在里斯本就讀的孩子外，其他的孩子都是今年新招收的同濟成員。對那些新加入同濟大家庭的學生來說，葡萄牙的一切都還是那麼地陌生和新鮮，當然他們也都是第一次踏入Fado屋的。

我每次去探望孩子們時都會邀請孩子們去聽Fado的原因是，除了我自己很喜歡葡國與眾不同的名歌Fado外，我也特別希望孩子們除了學習葡萄牙語言和課本知識外，能多接觸和了解葡國的風土人情和文化。因為我認為學習課本知識很重要，但是接觸多元文化和學習通識可能對年輕人的成長更顯重要。因為我相信多元文化能開闊我們的視野，而通識能幫助我們提高對事物判斷的邏輯思維。

如上所述，這次葡國之行，是我自二年半來的第四次去里斯本。也是我第四次邀請同濟孩子們和我一起在Fado屋Sr·Vinho聽Fado。Fado屋前的景色依然，但是站在門口的孩子們卻和過去的幾次不同了。在那一刻，我腦中突然出現了，已離開里斯本的潔冰、錦如、吳俊、曉蓉、德鋒、榮國、李傑、周婷、宗冬、施思、關濤和還在度假的劉奧等的充滿期待和陽光的笑容。我突然感到對他們的強烈思念。我下車後匆匆地和孩子們點頭打招呼後，就進入了Fado屋。等我們大家在餐桌旁坐定後，我才想起我沒有和孩子們用歐洲人習慣，逐個擁抱的方式打招呼。當然到了此時，為時已晚，因此也只能作罷了。其實，那天我乘坐的飛機在傍晚7:30分左右才降落里斯本機場，所以我到旅館匆匆忙忙地洗了臉換了衣服就趕去和孩子們見面，也因此我除了有些疲倦也有些騰雲駕霧的失神感覺。

像以往幾次一樣，我可以很明顯地感到孩子們過去沒有吃西餐的經驗，因此他們幾乎都連怎樣用刀叉吃飯都不懂。看着他們，我的腦中出現了一幕幕的往事。我想起了去年有一女孩因不知空腹飲酒的後果，以至在空腹喝下一杯紅酒後匆匆奔去洗手間嘔吐的情景。我的腦海中也同時浮現出在，1965年我的英文老師 Mrs.Sieh第一次帶我到九龍太子道的Coffee house的情景。當時老師要求我在吃奶油卷（cream puff）時，只能用一支叉吃，而且不准我的奶油卷（cream puff）在碟中轉，而引起我內心的緊張和窘迫情景。我更想起了，我第一次在餐廳見到放在我眼前一盤全生牛肉（steak Tarta）時的不知所措心情，和在歐洲見到無上裝的女士躺在沙灘上曬太陽，及一對青年男女站在街頭相擁接吻時，內心驚訝的情況……

在那一刻，我又像見到了1965年回到香港定居時的自己。在當時我和坐在我身邊的孩子們目前的年齡相差無幾，但當時我自覺自己已飽讀經書，也已長大成人，並且擁有征服世界的本領和雄心壯志。但是仔細回憶往事，我發現當時的我，雖曾可稱是一個學習成績不錯的學生、也心懷征服世界的雄心壯志，但是我的本領卻遠不如我自己感覺的那麼大，甚至可說還非常幼稚。經過幾十年在社會這所大學中的不斷磨煉、不斷學習、不斷受挫和不懈奮鬥中，我慢慢地認識了自己，認識了世界，也真正地逐步成長了。不過在此過程中，我覺得自己越成熟，就越感到自己的不足，更感到要學的東西是太多太多了。目前我更深知我人生中剩餘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腦中經常出現和時間賽跑的想法，並立志還要不遺餘力地學習、並增加知識，讓我在人生剩餘的時間裡活得更充實和更有意義，令自己真正做過不枉此生的人。但是我清晰地認識到我的精力、我的魄力已經今不如昔，所以我一定要在保證自己活得健康的基礎上，不容許浪費一分、甚至一秒的時間。

在那一刻，我為光陰如箭，歲月不饒人而感嘆，更為往事追憶無窮、時間就是金錢有了更深的感悟。

和以往兩次一樣，我趁週末孩子們不用上課，帶他們去里斯本首都近郊遊覽。我們去了Obidos， Mafra ，Cabo de Roca，Pena ，Gincho，Belém Tower等地方參觀。對孩子們來說這一切都是十分的陌生和新奇。今年的孩子們都顯得特別的腼腆。他們基本上都不主動發問，和講話。連我聘請的導遊都向我說，這些孩子看上去都比往年的好像還要年輕。其實他們和以往的學生年齡是相仿的，只不過因為沒有人帶頭說話，所以誰也不敢輕易發言罷了，因此今年和孩子們的講話明顯地比以往少了。不過我冷眼旁觀，可能因為月前孩子們都在北京相聚了兩天，所以他們之間的相處還是很融洽的。特別是馮正心對這些學弟學妹們的無微不至的細心照顧令我很感動。在閒談中，有一個孩子向我透露，他的志願是日後回澳門，做個為服務市民的好官。聽他之言，我心甚感安慰，並衷心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如願以償。因為在我的內心是多麼渴望在澳門社會上不斷湧現年輕有為、有承擔和有真心服務老百姓的好官。不過，我認為孩子們想做什麼都可以，但是他們必須是做個愛國愛社會的有智慧、有善心、有承擔和有作為的中國人。

和孩子們週末相處後，我趁去Deauville參加婚禮前尚有三天時間, 因此去了Nice和Verona。雖然因時間緊迫，所以在兩地逗留的時間都很短促，不過也總算滿足了我舊地重遊的願望。特別是在Verona的那一晚，我為自己能再次重臨露天歌劇場（Arena）並欣賞為紀念威爾第誕生200周年的音樂專場（Gala Verdi）而感到欣喜。在劇場入口處，當我看到有關歌劇藝術家多明戈專場的預告時，心中泛起一陣酸楚。因為，月前通過報章看到多明戈在由北京演出納布科後，回到歐洲不久就病倒了，也因此他宣佈將他今年下半年的演出計劃全部取消。我內心為這位藝術大家的身體不適而感到非常不安，並默默預祝他早日康復。更對自己有幸於今年4月份在北京兩次親臨國家大劇院，欣賞他的精彩演出，不然我會終生遺憾。但也由於我和他年齡相仿，因此得知他病倒的消息，令我內心更加知道保持健康的重要，也尤其珍惜每次遠行的機會。

離開Verona我直奔我姪女Marie Celine結婚地Deauville (多維爾)。Deauville位處瀕臨大西洋英吉利海峽的法國下諾曼底大區卡爾瓦多斯省，由拿破崙三世的同父異母兄弟莫爾尼公爵於1858年用了4年的時間規劃建造的海濱休閑度假小城。Deauville一共只有25,000常住居民，但在夏季卻有大量遊客湧到。Deauville夏天一般都比較涼爽並且多雨，早晚氣溫差距特別大，有時能出現一年四季的情況。這次我們運氣很好，那幾天Deauville晴空萬里，陽光普照，因此令這個度假小城顯得格外美麗。

在Deauville的三天中我出席了Marie Celine在市政府結婚登記儀式、教堂婚禮儀式和婚禮晚宴。令我感到驚奇的是，在市政府舉行的登記儀式由Deauville市長親自主持。市長先生不但主持儀式並在儀式上致了長達超過10分鐘的詞，最後他還送給一對新人一罐蜜糖，象徵並預祝一對新人的婚姻甜甜蜜蜜。第二天天主教教堂婚禮更是令我感到欣喜。這是我第一次在歐洲參加教堂婚禮。婚禮長達一個半小時，除了神父在主持婚禮時很動聽並非常人性化的講話外，教堂還請專人唱歌。教堂的大風琴和人聲混合在一起的歌聲特別動聽和柔和。為這場莊嚴的婚禮增加了不少溫暖。那一晚的婚宴是在Deauville近郊的一個生產蘋果汁的莊園中舉行。原來Deauville是以盛產蘋果汁和蘋果酒著稱。這亦是我第一次在一片綠色果樹和草地上參加婚宴，所以自然感到別有風味。

這次參加婚禮不但為新娘Marie Celine和新郎Bruce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感到欣喜，也為能和許多久未相見的親人相聚一堂而高興。在回程的漫長路途中，我還一直處於回味無窮的興奮狀態之中，我不止一次地在心中祝願我的家人和同濟孩子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