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3年4月15日)

我的這一生中有兩個好朋友，它們是1）書籍；2）音樂。由於我對它們非常的喜愛，因此即使在我的經濟環境最差，連買基本傢俱的錢都不足够之時，我家中的書籍和唱片還是從來不缺的。記得剛到澳門之時，我的有限傢俱都是向公司借回來暫用的，因為沒有書櫃，更沒有放唱片的櫃子，所以在那段時間裡，我的書籍和唱片都是放在地上的。我也記得在童年和青少年時期，我幾乎將所有的零花錢都花費在買書和買唱片上。成年後在逛街時，我光顧最多的店鋪還是書店和唱片店。近年來，除了買生活上急需要用的東西外，我對逛店舖的興趣也幾乎減到了零點。但是書店和唱片店對我還是有很大的吸引力，每當路經它們時，我會不自不覺地走進去，而且每次也並非純粹地逛一下，我一旦進去了就基本上不會空手離開的。

很多認識我的人都覺得我是【外向型】的人。但是我很了解自己，我知道我自己有很【內向】的一面。我之所以愛閱讀和聽音樂，並將它們視作自己的好朋友的原因，是因為它們除了能豐富我的知識和調節我的精神狀態外，也能令我暫時遠離世上的煩惱和是非。在和這兩個朋友相處時，我覺得心身愉快和自由自在，並且選擇讀什麼、聽什麼的權利完全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在那些時候，我能靜靜地獨處，不為世事而憂，且不覺得寂寞。除此以外，我還可以不必顧忌自己的語言、行動，也不必擔心和它們接觸是否會對我帶來不便或不快。

在我的一生中，我大半的業餘時間是花在閱讀中。我愛閱讀各種不同類型的書籍。因為通過閱讀，我能接觸和了解到很多在日常生活中，我無法接觸到和不能了解的社會現實、時代變遷、事物人物和歷史文化。其中更有很多書籍對我起著啟發正確邏輯思維和完善人生觀、價值觀、是非觀的作用。因為透過每一位作者寫的書和文章，我們都能從他們筆下描寫的人和事中，了解到他們所處的時代背景、人文歷史、道德觀念、宗教信仰，甚至他們的情感和內心世界。我常常發現閱讀書籍的過程，是自己和作者之間心靈和情感的溝通的過程。我會在不知不覺中，隨著作者的喜怒哀樂而喜怒哀樂，有時更有身處其境的感覺。對自己不熟悉的國家、地方、人物產生感情，而且對作者的內心世界產生共鳴。這種感情常常是【溫馨的】，而共鳴也往往是【震撼的】。可見作者對讀者的影響之大是不可思議的。

我們的世界很大，人口也眾多。但在這個世界中生活的每個人的日常生活圈子卻很小，我們接觸的人也十分有限，所以我們不可能對世界上發生的事情和他人的生活情況有太多的了解。但是通過閱讀，我們是可以清晰地了解我們不熟悉的世界上發生的一切。我們古代春秋時代的思想家老子在道德經的四十七章就用“不出於戶，以知天下”來形容閱讀的重要。而宋朝第三位皇帝宋真宗趙恆所著的《勸學詩》更是深深地影響了我們千多年。《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兩句幾乎人人都知的諺語就是摘自宋真宗的《勸學詩》，它的全文是：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樑、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愁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出門莫愁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當然電話、電視、電腦和其它高科技的發明大大地改變了人類的生活習慣，也縮短了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距離，更方便了生活在不同國家和地區人們之間的相互了解。但是我認為閱讀還是我們豐富知識、學習人文最好的渠道。因為雖然我們現在從電視上可及時獲知世界上發生的大事，但是由於電視上有形象、動作和聲音，所以我們往往純粹是通過眼睛觀看、耳朵聆聽，根本不用我們的腦子來演繹或思考節目制作人所要表達的意思。但是閱讀就不同，因為我們在閱讀的同時，是通過腦子將書中文字演繹並經過思考後，才能真正明白作者所表達的意思。因為這個原因，我發覺我們在看完電視後，很快就會將那些不是特別令人震撼的內容忘懷。但是在讀完一本書後的情形就不同。我對在幾十年前閱讀的書籍內容，還是可以記憶猶新的。相信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很多醫生囑咐人們，特別是老年人，要多閱讀而少看電視，以防止老年痴呆病症。

回顧自己的一生，我發覺在我掌握的知識和常識中，只有很小部分來自學校和師長的教育，它們中的大部分是通過我自身長期的閱讀而得來的。但是令我非常遺憾的是，我發現我們現今的年輕人都普遍不愛閱讀。有很多更是沉迷於電腦、特別是沉迷於電腦上的各種遊戲中而不能自拔。他們長期生活在不現實的虛擬世界中，所以不但知識面狹窄、生活情趣單一，而且也嚴重影響他們正確思維和與人溝通的技巧。他們中有些人更會在人生觀、價值觀和是非觀上出現扭曲的現象。我認為怎樣增強閱讀興趣、並讓兒童們養成閱讀習慣的問題，是值得我們從事教育工作的專家、學者們重視的重要研究課題。

我的另一位好朋友是音樂。我很奇怪我熱愛音樂的習慣是源自誰人。因為我的父母和家人都並非特別熱愛音樂的人。但是我自小就熱愛音樂。我總覺得音樂是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振奮心靈、淨化思想的清新劑。音樂也是我們消除疲勞、去除煩惱和趕走憂傷的良藥。在我還未移居香港時，儘管當時我們上海家中聽音樂的條件不是太理想，但是我記得在我家三樓的房間裡我已收藏了不少的唱片。當我疲勞時或心中有煩惱時，我都會上三樓播放那些唱片，以達去除疲勞和求得心靈寧靜的目的。

我對音樂達到炙熱的程度是我到了安徽大學後。其實當時由於生活在集體宿舍中，而集體宿舍的居住環境很差，所以基本上是根本無法在宿舍裡欣賞音樂的。但是我還是非常注意架在學校操場上的大喇叭中播放的音樂。我在我的博文《Concert and Opera》中曾有一段這樣的描述:【我第一次發現音樂對我可以產生非凡的魔力，是我在大學的大廣播喇叭裡聽到俞麗娜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儘管當時學校廣場上的大喇叭的音質是那麼地差，但是那一次我的心弦被觸動了，我第一次為音樂流下了眼淚，也第一次感到音樂能如此強烈地震撼我的心靈，也能讓我的心隨著它的旋律而飛翔，它令我如痴如醉。從那天起的幾十年生活中，音樂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寂寞時它是我最好的良伴、在我傷心激動時它能平靜我的心情、在我的生活中遇到不如意時它能幫助我減輕痛苦。】

1965年回香港定居後的那一年多時間中，我由於對生活前景處於彷徨的境地，所以心情空前低落。很多時，我會躲在自己的房間中聆聽由一個小小的磁帶錄音機中播放的音樂。儘管由這個磁帶錄音機中播放的音樂音質奇差，但我還是對它非常的喜歡。也是這個小小的錄音機和幾盤音樂磁帶陪伴我度過了在巴黎的很多個寂寞的周末。來到澳門後，我只要有空餘時間和多餘的錢，就會上唱片店買唱片。目前儘管唱片早已被CD取代了，但是在我的家中還收藏了很多早已沒人再用的過時唱片。因為我心中對它們是非常難割難捨的。

我對音樂真正狂熱是由小提琴協奏曲“梁祝”開始的，所以我到目前為止對小提琴的獨奏還是情有獨鍾。但我逐漸地喜愛上交響樂，繼後對歌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閱讀有關歌劇歷史、藝術的書籍，也曾特地長途跋涉的遠赴他邦觀看心儀的歌唱家演出的歌劇。我經常在內心焦慮、不安、憤怒和悲傷時借助歌劇音樂之力平靜自己。記得在母親逝世前被送入深切治療室的那十幾天中，是歌劇的音樂陪伴我度過難熬的失眠長夜。在母親離我而去的那夜，更是歌劇藝術家們優美、激昂的聲浪減輕和撫平我內心的傷痛，並給與我巨大的力量面對失去親人的悲哀。自此以後，我和音樂特別是歌劇更是結下了不解之緣。我發現我現在無法生存在沒有音樂的生活中。

今年開完兩會回到香港後，在香港我看了一場由被稱為歐洲歌劇之都的拿波里（Naples）的聖卡洛歌劇院（San Carlo Theatre）演出的第41屆香港藝術節的壓軸歌劇《茶花女(La Traviata)》。這齣《茶花女》是著名意大利歌劇巨匠威爾第(Verdi) 的三大名劇之一。我除了多次親臨歌劇院欣賞此劇外，也多次在家觀看由不同歌唱家錄制的DVD, 更是經常聆聽不同唱片公司出品的CD。所以我不但對劇情很了解，而且對劇中的音樂和唱段也十分熟悉。我雖聽過很多歌唱藝術家的演唱，但我對著名女高音藝術家瓊·薩瑟蘭（Joan Sutherland）和帕華洛蒂（Pavarotti）合演的茶花女可謂情有獨鍾。這兩位世界最頂級的歌劇演唱家把《茶花女》這齣歌劇演繹得可說是美輪美奐。他們為歌劇寫下了輝煌的一頁，可惜的是這兩位藝術家相繼離開人世，但相信他們的美妙歌聲將流傳世間。

我在沒到香港文化中心前，心中雖然認為，我只要抽得出時間，就絕對不容自己錯過觀看歌劇的機會，但是對這次的演出水平卻不敢有太高的期望。但是聖卡洛歌劇院的演出給了我極大的驚喜。這場歌劇不但樂團演奏、合唱團演唱水平高，佈景、燈光、服裝大方、優雅、漂亮外，歌唱家們的角色演繹和演唱水平都超乎意料。劇場中的3個多小時的演出，可說完全無懈可擊。觀眾席上喝采聲、鼓掌聲此起彼落，在座的觀眾個個看得如痴如迷。說來奇怪，我的咳嗽也在那3小時裡暫時被抑制了。這裡值得一讚的是劇中3位主要演員，女高音卡門‧吉安納塔西奧（Carmen Giannatasio）飾演的薇奧列達（Violetta）、男高音荷西‧布魯斯（Jose Bros）飾演的阿菲度（Alfredo）和男中音西蒙‧皮亞佐拉（Simone Piazzola）飾演的喬治奧（Giorgio）在那晚都有出乎我意料的超水準的演出。在散場後我懷著興奮喜悅的、並意猶未盡的心情步出香港文化中心，當時我心中想的是，欣喜經典歌劇演唱家【後繼有人】。

寫到這一刻，我不經想起了在兩會期間的3月5日，我在北京保利劇院聽了一場中國著名美聲男高音演唱家戴玉強與未來之星的【為你歌唱】音樂會。演唱會由戴玉強帶領10位年輕的未來之星向大家演唱。雖然在我的心目中，這10位年輕的歌唱家的演唱還沒有達到理想的高水平，但我覺得戴玉強辦這樣的音樂會的思路是正確的，也是對年輕人最好的磨練，是值得鼓勵和支持的。作為一個音樂愛好者，特別是歌劇愛好者，我是多麼希望歌劇在中國得以【薪火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