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3年1月2日)

最近，在閒來無事時，翻閱了存在電腦文檔中往日收到的電郵。在其中有多封是來自我的年輕小朋友們的。在過去多年，我結識了很多年齡比我小30、40、甚至50年的小朋友。不過我和他們做朋友，非但沒有因為和他們有年齡上的差距而和他們有隔閡。相反地，和他們的交往給我的生活增添了無窮的樂趣。我非常珍惜和享受與他們交往的每一時刻，因為他們精力充沛，朝氣蓬勃，思想活躍、行動進取。通過和他們的交往，我不但常常能學到新的思維和新東西，而且我會在不知不覺中受他們的影響，保持年輕、進取的心態。在多封來自年輕朋友的來郵中，有些已是多年前收到的，但是在重讀每一封後，還是能令我再次感動。我下面將其中部分來郵中的內容節錄如下：

【最近，我好認真地思考一個問題，我覺得你應該出一本書，不是自傳，而是類似錢其琛，朱鎔基出的書。 

我常想，人生苦短，如果有一天我離開，會留下些什麼呢? 我的答案，是回憶。

作為一個普通市民，我覺得，有些人對你的評價，不公平或不公道，或者，更貼切地說，他們對來自商界的政治人物，本身已有其預存立場或更直接地說，您的作風太低調，太實幹，太默默耕耘，他們，尤其是，基層市民對你不了解，甚或誤解。

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出本書，不是自傳，而是一本讓人認識你，了解你的書，不是為了出名，而是客觀地記錄你為澳門付出的一點一滴，例如，基本法的起草，多年的立法工作，重點是，書內容要客觀記錄，不作任何評價。

我一直深深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而且，你閱歷豐富，你的經歷一定可以為很多很多很多人帶來一點小小的鼓勵。

告訴你兩個小秘密，有一次，我看了“色戒”的午夜場，看完之後很沉重，因為，女主角的經歷有點與你相似，"為了國家，為了澳門，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我很敬佩。還有一次，我又在台北看了一套話劇叫"寶島一村"，看完已經12點，離場時風很大，很凍，我又想起你，想起了你們這一代人，所作的，好應該借助一點媒介(如劇本，書等 )，至少記錄下來，不是為了歌功頌德，而是為了留給世人一些寫實的史料。

這是我一點小小的看法，祝，身體健康，繼續發光，發熱!!!】

上述給我發電郵的小朋友，和我相識已歷時多年，這封電郵在我的文檔中也保存了超過三年時間，當然上述文中描述的[我]，是這位小朋友個人心目中的[我]，事實中的[我]可能並沒有小朋友形容的那麼好，不過小朋友對我的描述還是令我非常感動，也勾起了我對小朋友的思念。我已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小朋友，但記得曾有一段時期，我和我的這位小朋友，經常見面並交談。令人不容易相信的是，雖然我和這位小朋友之間的年齡差距高達幾乎40年，但是我們沒有言語上溝通和思想上交流的障礙。小朋友對我非常尊敬、信任和愛護。

如眾所周知，在我任立法會主席前，是管理企業的老闆。在出任立法會主席後，在1999年至2009年的10年時間中，我除了有一次因公司遷移而回去收拾辦公室外，我在那10年中專心立法會工作，沒有再踏足公司，更沒有時間參與公司管理。當然在這種情況下，我雖然不參與公司日常管理，但繼續是公司老闆之一的事實並沒有改變。2006年在由我曾管理的企業中的一位同事，因牽涉澳門大貪犯歐文龍案件而被捕後，坊間對我的真實情況有些誤會，因此曾有一段時期盛傳我是事件的幕後主腦，而那位涉事同事只是【替死鬼】。這件事令我百口莫辯、苦惱萬分，並且名譽嚴重受損。當這位小朋友聽到此傳聞後，除了給我一張寫著“主席，我信任你”的慰問卡外，還特地來立法會主席辦公室求見，並當面向我說，“我和我的朋友們都信任你，不要為此而影響情緒和身體，我們相信黑白是非終究會令人明白的。”當然，在事過情遷、而且有事實證明我是清白的今天，任何人說這番話是不足為奇的。但當時小朋友的那張卡和那番話真的是令我暖上心頭並熱淚盈眶。

上述小朋友在來郵中要我出自傳的建議，我至今沒有接受。因為第一我相信“日久見人心、路遥知馬力”的道理。今天人家對我不了解，不表示人家會一輩子都一定對我不了解。另外相信在澳門這樣的《熟人社會》中是非黑白終究是會令人明白的。再說我為人處世一直有我自己的標準。為國家、為澳門作貢獻是我的理想和願望，而不是要獲得別人的讚賞和認同。再說在我的心目中，別人對我認同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須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過儘管我不想為自己“著書立論”，但我現在在博文中將自己人生中發生過的往事和內心感受，點點滴滴地寫下來和網友們分享。相信是間接地受了小朋友的啟發而致的。我是多麼地希望，我的親身經歷和所思所想能给年輕朋友們，走在人生道路上時，起一些正面的啟發的作用。

可惜的是因為大家工作忙的關係，我和這位小朋友已3年多未見了。在再次讀到這封郵件時，在我內心泛起了陣陣對小朋友的思念，促使我拿起電話想聽一聽小朋友親切的聲音。但是電話雖然撥通了，小朋友卻沒有接聽。在連續試了幾次而沒有和小朋友通上話的情況下，我開始撰寫這篇博文。雖然我們很久沒見，但我知道這位小朋友一直在關注我的博客，所以我希望借這篇文章為小朋友送上我的思念之情，並希望小朋友在人生道路上，走得愉快和順利。

下面我要寫的是我另外一位小朋友给我一枚電郵中的節錄。這位小朋友和我的年齡差距也大約40年。我們相識也已歷時多年。我除了喜歡這位小朋友外，內心也非常的欣賞這位年輕的小朋友。因為他是一位非常有理想、有能力、有思想和有抱負的熱愛祖國、熱愛澳門的年輕人。小朋友和我單獨相處和交談的機會不多，但是我可以感到小朋友對我的信任。因為每當小朋友心中有煩惱，或在工作中受到不公平待遇時，會寫信給我並在信中抒發內心的感受。下面我將小朋友年前在人生道路上面臨困難，並慎重考慮是否轉換工作環境時，內心掙扎的痛苦的電郵中的部分內容節錄如下：

【主席，或許很多問題的具體操作如你所說是很複雜，但我一直堅持以最簡單和真誠的心去想問題，但我們這顆赤子之心確實屢受打擊，有理想的年輕人如何能夠維持心中這團火，如何能堅持自己的理想？如我今次考慮是否離開，我一直反問會否是自己唔夠堅持，或者怕挑戰？因為相對於很多其他年青人來說，我確實有很多的發揮空間，我的離開，到底是勇敢還是懦弱的表現？好坦白，一直以來都有不少私人機構或政府部門主動聯絡我邀請加入，薪酬待遇不少都是目前以倍計，但確實在過去的一段時間，我做了一些我覺得有意義、又有助推動社會向好發展的事情，這種滿足感不是薪酬能代替的，令我最捨不得離開的是我今次離開這個崗位後，可能會失去服務社會的工作機會，加上自己投放了不少青春和心力在此，這樣結束會否令我將來遺憾？這才是讓我最掙扎的！

主席，你說得對，人生路是靠自己走的，只要不違良心和不留遺憾就好了。我相信，我離開肯定能夠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家人和有更多私人的時間，但我不能保證我未來不會因為無法服務社會，推動社會更公平正義，以及推動社會那怕只有一點點向好的轉變而感到遺憾，因為我真的是真心愛澳門的，這也是讓我內心最糾結的。】

重讀這位小朋友的來郵後，又想起小朋友當時內心的痛苦。記得當我第一次讀到小朋友的這封電郵時，我內心的焦慮和糾結也是相當嚴重的。因為我年輕時，也曾有小朋友類似的經歷。我很明白小朋友的苦惱，而且有些事情，只有身在其中或經歷過的，才能深切體會到其痛楚。我為小朋友的那顆為服務和熱愛澳門的赤誠之心而感動，也為自己身為外人，因此不能為小朋友提供太大的幫助而感到遺憾和不安。幸虧最後小朋友自己從困境中走了出來。也因此令我放下了這顆擔憂的心。我對這位小朋友的未來抱有很大的期望，我相信這位小朋友是一位能擔重任、有進取心、和前途無量、必成大業的青年。可惜的是由於我們的年齡差距太大，我未必能看到他成就大業的時刻，不過我還是衷心希望澳門社會能為這樣有理想、愛澳門的小朋友的健康成長、成熟、提供良好的環境。

下面我還要介紹一位和我年齡相差50年的正在讀大學的小朋友。這位小朋友雖然和我相識僅只兩年多一點時間，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小朋友已是我的一位親如子姪的小輩。小朋友特別成熟，也特別健談，在和她交往中我常常忘記她的年齡。小朋友很關注我的博文，她在閱讀我的博文後，不會在我的網上留言，但她會給我發電郵，在電郵中她會談論她的感受。這些電郵常常令我欣喜和感動。我將其中較近期的兩次電郵內容摘錄如下：

【剛剛閱讀過您的文章“探病“。萬分抱歉，在您百忙之中仍抽空與我相見。閱後，很是擔心您的身體。千萬要保重，好的身體才能走更遠的路。】

【剛閱你的文章‘旁觀者清’，小朋友我完全理解您現時力不從心的感受，雖然不能在工作上為您分擔甚麼，但都想發封電郵傳逹愛意。現時社會錯綜複雜，華人社會人治色彩甚濃，可操作性不強，您亦不必怪責自己(可惜的是，在我任立法會主席長達10之久的時間裡，我並沒有及時發覺這個問題。我對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汗顏)。誠然，日光之下別無新事，社會上所發生的事，歷史有軌跡，別擔心。請多多休息，慢慢來，take it easy。】

這位小朋友的成熟程度常常令我吃驚。回想自己在她的年齡時，還像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不過“少不更事”可能也有它的好處，因為不成熟的人反而會生活得比較愉快而且少煩惱。我也很同意小朋友所描述的那樣，社會是錯綜複雜的。因此我們越成熟就越容易發現社會中的弊病，而那些社會弊病是會令我們生活得不愉快，或者不幸福。當然我從內心，希望我的這位小朋友在人生道路上一路走好，並過得幸福美滿。

類如上述的幾位小朋友外，我還有很多位「忘年之交」，只是我無法在此盡錄。我最近常常在想，我之所以能有那麼多關心我的小朋友，應該完全是一個【緣】字的使然。但這個【緣】字令人難以捉摸和無法解釋，更常常令人感到奇怪。在這一刻，我想起了我和弟弟其鋒經常討論的，人與人之間的“緣”究竟何時產生和為什麼產生？但我倆在討論了幾十年後的今天，都沒能找到正確的解釋。我相信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在今後也是不可能找到正確的答案的。所以我想我們每個人必須【隨緣而安】，就是這個道理吧！

最後，我借2013年新年的第一篇博文，祝我所有的小朋友，新年快樂，身體健康，並事業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