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2年10月27日)

最近因病休息了好幾個星期。在此期間中，幾乎每天起床後，都覺得頭重腳輕，除了走起路來有如踩雲霧外，身體也好像失去了平衡，並隨時會有快跌倒的感覺。因此為了防止發生意外，我採取足不出戶的辦法。我拋下手頭的工作，一心一意地在家靜養。在整個休養過程中，我的電話一直是處於靜音狀態，所以除了偶然在手中的平板電腦中或在電話中查看來郵和來電外，我聽到的只是由電視機中，傳出的輕微的聲音。對我來說，在過去的幾十年中，那麼寧靜的生活情況都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自從幼年起，在我幾十年的生活中，我一直都處在忙忙碌碌地學習和工作中。我早已習慣我周圍的熱熱鬧鬧、人來人往的環境。因此我還真沒想到，原來在家什麼事都不做，是那麼地辛苦。因為我是站起來怕跌跤、上電腦又怕頭暈，因此我每天靠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什麼事都不做。但是在什麼都不做時，我的心裡就特別憋得慌。不過儘管如此，我的腦子卻一刻都沒有停下来。即使在不能上電腦的情況下，還是在手上拿著平板電腦，陸陸續續分段地寫了三篇文章。而且心中還不斷地惦記著慈善會的工作。我甚至還用手機的來回信息中和人長篇大論地討論、並爭論問題。當然在事後我為自己在生病休養期間，還有閒情逸致對發生在我周圍的事情，通過信息和人討論、並爭論而覺得有些可笑。而且我還發覺自己原來是一個一刻也閒不住的人。

由於發生了通過電話信息和人論理的事情，令我想起了多年前父親向我說的一番話。事關在很多年前，我和父親一起出差去北京。在那一次出差中，我陪伴父親出席了很多次應酬，在有一次較小範圍的飯局上，有一位北京的長輩向我詢問一些發生在港澳的事情，和港澳一些著名望族家庭的情況。我這個人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主動地在不太熟悉的人前，高談闊論地說東家長、西家短的。但我對別人的提問，除非不答，但如果要答的話，一定是我心中想的。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天我對那位長輩的提問是有問必答，當然我並沒有説别人的什麼壊話，但是我坦白地説出我對他提出的人和事的看法。我的回答大致上是：“這件事做得不好”、“這件事不應這麼做”“我喜歡這個人”、“這個人能力強，做事利索”、“我覺得這個人不怎麼樣”、“我不喜歡這個人”、“這個人不勤勞”、“這個人做事太馬虎”“這個人的人品還可以，但做事就……”等等。

飯局結束後，在我們回酒店的路途中，父親向我說：“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裡是沒有什麼秘密的。你這人心太直，說話太坦白，對這位長輩問你的問題你口無遮攔地直話直說。當然講真話，沒有什麼不對之處。但要知道，很多時候，講者無心，但聽者有意。你的話雖都是出自真心，但聽的人很可能受你說話的影響，而對這些在你講話中涉及的事和人，產生一些先入為主的看法。另外，以後萬一傳回港澳那些你評述的人士那裡時，你就會在無意中、和不知不覺中、得罪了和你毫不相干的人。這對你來說非但不值得，並且是很吃虧的。”聽完父親這番話，我雖沒有即刻反駁，但心中卻還是有些不以為然。而且在往後的幾十年中，我並沒有改變直話直說的習慣。在這一刻，我也記起了在很多年前，我有一長期居住在海外的親戚和我及父親通電話。在電話中他向我詢問那年公司的生意好不好，我回答說“很好”。跟著父親聽電話，那位親戚又向父親問了同一問題，父親的回答是“馬馬虎虎”。那位親戚在後來見到告訴我，我和父親在同一間公司做事，但我倆對同一問題的回答有如此大的區別，可見“薑是老的辣”。

其實我這人並非好管閒事，更不愛打聽別人的私事。但是如果別人向我就某件事徵求意見，甚至將他們和別人爭論之事告知我，並叫我評理的話，我會毫無保留地將心裡想的講出來。說實在話，我知道有很多事是根本事不關己的，因此我本可隨便挑些別人喜歡的話說。但是我就是做不到。麻煩的是，我的真心話，常常會令向我發問或徵求意見者聽了不高興，因此也常常使別人，為本來和我毫無關係的事情而生我的氣。當然我會在事後為自己的無妄之災感到無奈。但是我心裡還是認為，如果我們為了要保持“圓滑”或不想得罪別人而不講真話，並處處迎合別人的意思說話，那麼事後自己的心裡一定會不好過，也一定會覺得是不值得的。

我一直認為人生是苦短的，而且在我們的人生中所經歷的事情中，十有八九是不如意的。所以如果我們再做令自己不好過的事情，那是太委屈自己了。因此我寧願在不懷惡意的情況下，直話直說地得罪他人，也不情願為講假話而後悔和委屈自己。

說起我在養病期間用手機和別人論理這件事，純粹是因為“誤會”這兩個字而引起。事關，我有一個朋友在我休息期間給我發了一則手機信息。在信息中她首先向我問好，然後告訴我，我和她的一位共同朋友向她轉告了，我對在她手下任職的兩位工作人員很不滿，因為我覺得她的那兩位手下，無論在處理事情的手法上，和在他們的專業水平上都存在著很大的不足。當然，我本應可以直接向她表達我的意見。並可以直接向她反映我的不滿。但是我的心中有顧忌，我是怕我說話太直截了當，在說到興頭上時，甚至會不顧他人的面子而沖口而出，令聽者不快和不安。就因為這個原因，我在滿懷好意的情況下，讓第三者將我的親身經歷轉告於她。但想不到的是當第三者向她轉告我的意見後，她在信息中說，她業以就事件向兩位在她手下工作的人員了解情況，她覺得我所說的事情純粹是因“誤會”而引起的。

當我看完這則信息，特別是看到“誤會”這兩字時，心中感到有說不出的不快滋味。事關，我長期以來對人們用“誤會”這兩個簡單的字來解決嚴重或複雜事情的態度是很有意見的。本來“誤會”這兩個字，是因為兩個人對同一事物的理解出現差異，因此導致雙方對發生的同一件事情有不同的看法或處理方法。但我常常看到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每當有人在工作中出了錯，但因為不肯承認錯誤，也不願查問原因，更不想追究責任，因此在大小錯誤前，都是用“誤會”這兩個字來解釋。而每當我們用誤會來解釋錯誤時，那麼錯誤方是自然地不用為所犯的錯負責任的。

其實只要我們留意的話，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我們不難發現，在小至兩人因誤會而打架、吵架事件。大至美國政府誤會伊拉克擁有違禁武器，因此而出兵攻打伊拉克，推翻薩達姆‧侯賽因政權事件中。“誤會”這兩字起著重要的作用。因為這兩個字很自然地把打架、吵架的雙方，甚至美國出兵伊拉克，但並沒找到違禁武器的情況下，都是沒有犯任何過錯的。也因此在任何事件中，只要用上“誤會”兩個字，就能把事件變成是無“人為”出錯事件。而因為無“人為”出錯，當然就根本無責任可究了。

那天我雖然因頭暈而靠在沙發上，但我還是在小小的手機上回覆了長達約700多字的信息。在信息中我向那位朋友申明，我所說這件事並非是我道聽途說的事情，而是我的親身經歷，因此根本不存在任何“誤會”。接下來，我將我的經歷原原本本地寫在信息上。我指出我雖然是受害者，但我既不是投訴，也不是追究責任，更無償可索，我之所以要將事件告訴兩位當事人的領導，是因為希望引起有關領導的重視，並注意在今後的工作中密切注意下屬的舉止行為，以免其他人再成為同類錯誤的受害者。但令我遺憾的是，那位領導竟然輕描淡寫地用“誤會”兩字來解釋事件。當然有了“誤會”兩個字作為擋箭牌，那麼必然不會去查找原因，也不會重視事件的嚴重性。更會間接的慫恿下屬在今後重複地犯同類的錯誤。

那次發生在我身上的是一件較嚴重的、值得引起當事人和他們領導關注的事件，所以我不希望同類的錯誤再次發生。當然我是對事不對人，我和那兩個當事人以前不相識，現在也無冤無仇，更無意敲掉他們的飯碗。我只不過是想讓這位擔任領導職位的朋友，了解她手下的工作人員，在處理問題時出現的錯誤。不過我的那位朋友在對待下屬在工作中出現錯誤的情況，抱著那麼輕浮的態度，除了令我感到遺憾外也感到很震驚，更令我搖頭嘆息。

我的心中很明白，那件我親身經歷的事情，對我來說已事過境遷，我大可以不必多此一舉，並將事情說出來。但是我覺得如果我不說出心中的感受和當時發生的事情，那麼涉案的工作人員將繼續不斷地犯同樣的錯誤，而令他人成為因“人為”或“專業水平低劣”錯誤的受害者。我也當然明白因為我的坦白，又一次在無意中得罪了好幾個人。不過在左思右想後，我還是覺得，我情願坦白地得罪人，也不願做個違背良心的人。

寫到這裡我想起了我的一個網友“愛的使者”曾在我的博文“來自遠方友人的電郵”一文後發表了一段評論。她在評論中有下列這麼一段話：

[能夠思考人生的人，他們的生命不會淺薄也不會單調。昨天我看過一位網友的文章，她在思考人活著到底有沒有意義，她思考的結果是人生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一個人相對於茫茫宇宙來説實在太短暫太短暫。]

這位網友引述的那些話引起了我的思考。我也覺得人生在茫茫宇宙中，實在是很短暫的。有時我也會覺得人生匆匆，每個人的人生，好像都是發一場夢或演一臺戲。只不過在夢中或戲中，我們看到的和演的都不是真實的自己，因此我們的人生的確好像是沒有什麼意義。但是我又想到，我們既然已來到了這個世界，如果我們將已經很短暫的人生和人生中有限的時間，都浪費在追究“人生有沒有意義”上，那麼我們真的會虛度我們的人生，而且最後是到這個世界上白跑了一趟。

再想深一層，我覺得人生究竟是有沒有意義和人生的長短？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因為有些人雖然活到百歲，但是一生都無所事事、渾渾噩噩，並在糊裡糊塗中度過一生。但是也有些人，他們雖然不能活到百歲，但是他們不但自己活得精彩和滋潤，而且他們還不斷地為他人服務並將造福社會為己任。這樣的人生在我看來雖然是短暫的，但是也是有意義的。

我這一輩子最希望的是自己能有一個很有意義的人生，我更希望在自己短暫的人生路上不留下任何的遺憾。也為此我經常提醒自己，必須保持清醒，不做一個隨波逐流，更不能做個是非不分的人。我一定要做個正直的並且不虛度光陰的人。不過在這一刻，我也認識到在我的過去常常因為我的心直口快、脫口而出的説話，在無意中得罪了很多人，這令我感到有些不安。我暗自告訴自己，在今後的歲月裡，我還是可以堅持自己講真心話的原則，但是我是可以用比較婉轉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見。因為我發現很多時，令人難以接受的並非我講真話的內容，而是說話時的態度。所以我想如果我今後能比較心平氣和地説話，那麼我說的話，甚至批評別人的言論，一定是會比較容易讓人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