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2年10月18日)

日前，在報章上看到一則新聞。這則新聞是説，在廣州地鐵中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也不能輕易相信的事。那件事是一位老人在眾目睽睽下，用牙齒將一位青年咬得遍體鱗傷。在新聞旁邊也附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是那位老人扒在青年人身上，而就在他們躺著的地鐵車廂裡的椅子下方，有一攤由那位青年身上留下的血跡。據報紙報導，當時在地鐵車廂裡的眾多乘客卻沒有一個上前阻止。當我看到這則新聞時，心中突然出現了一陣陣毛骨悚然的感覺。我不能相信這兩位一老一少的、從不相識的、並在非常偶然的機會相遇的人，竟然會為爭進入地鐵車廂的先後那樣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鬧成那麼地令人可怕和罕見的大事。而令我覺得更不能相信的是，當這件事發生時，在同一車廂中的眾多乘客中，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勸架並阻止。在事件發生後的大約一星期，在廣州的南方都市報上有一段新聞稱，“那位在廣州地鐵中被噬青年，願向老伯道歉”。那位青年説，事件起因是他不滿老伯“打尖”而惡語相向。他認為老人雖然有錯在先，但承認自己也有錯，並願意向老伯道歉。看了這段消息，我心中覺得有些既好笑又可悲，不過我心中倒也有些安慰，因為至少這位在鬧劇中的青年知道他也有錯，並願意道歉。

上述事件也令我想起了今年9月初分別在瑞士航空公司由瑞士飛往北京的航班上打架和由四川飛往上海的航班上打群架的事件。這兩次打架事件的發生，不但令人感到莫名其妙，而且也是不可理喻和無法接受的。飛機和火車上的空間有限，而旅客人數眾多，打架事件不但影響其他乘客的休息，會給其他乘客造成諸多不便，甚至危及他人人身安全。我認為在飛機上和地鐵中打架的事件都充分反映了，在我們中國有一部分人不但文明素質是非常低劣，而他們的行為也是荒唐的和令人唾棄的。作為一個中國人我為少數同胞的惡劣行為感到遺憾。

寫到這裡，我不禁想起了10月8日，國慶長假期後的一天的電視新聞中的一則報導。眾所周知，每年的國慶節在國內都有一個7天的長假期。在長達7天的假期裡，在國內生活和工作的人，都會放假。人們都會趁長假期外出旅遊或在家休息。其實，在日常生活中，無論是已工作的成年人，或者是還處於學習階段的學生，都會在工作或學習中感受到莫大的壓力，因此如果在假期能和親友們一起去遊山玩水、或參觀名勝古蹟，那麼不但會令人們繃緊的神經得以鬆弛，也能令身體的疲勞得以緩和，更能令身心得到一次健康愉快的調整。

在那期間，我國所有的旅遊景點，除了那些來自中國境外的遊客外，還都擠滿來自全中國各地的中國遊客。但想不到的是，我們從電視報導中看到，在雄偉的長城上，在秋高氣爽、晴空萬里的北京秋日下，在長城上的石階上坐著一堆、一堆正在玩紙牌賭博的人。而長城城牆上的每一塊磚上都佈滿了亂七八糟的塗鴉。令我想不通和感到非常奇怪的是，那些人為什麼不在家中舒舒服服地玩紙牌，而非要爬到長城上，坐在地上賭錢？另外，為什麼人們要在那麼雄偉的長城城牆上留下，他們曾到此一遊的痕跡。難道那些人不知道我國的長城，是世界上少有的古蹟、文物。它應受到的是保護，而非破壞。在電視上看到我們故宮的情景，就更令我心痛不止。電視機的新聞中，不斷出現令人不堪入目的鏡頭。它們是有的家長托著孩子翻越故宮房間的窗戶，也有的小孩在故宮裡面的牆角大小便，更有的三、五成群的人們，當故宮是野餐地點，在裡面大吃大喝。另外，每一個名勝古蹟的每一個角落，在遊客離開後，都給人有“劫後重生”的感覺。當然和戰爭區和地震區不同的是，在名勝古蹟中遊客留下的不是炮彈和槍支的殘骸和碎磚瓦礫，而是瓶子、罐子和堆積如山的、鋪天蓋地的廢紙。

看了上面那些令我反感的鏡頭後，我的腦子裡突然出現了7月份，我和由同濟慈善會資助的孩子們，把臂同遊葡萄牙的小鎮 Obidos古堡和 Sintra山上的Pena皇宮的情景。在Obidos古堡上，也有形如長城的城牆 (當然它遠不如我們長城那麼雄偉，其歷史也遠不如我們的長城那麼悠久)，但在過去的幾百年中，在葡萄牙政府和老百姓的悉心愛護下，這座古堡和城牆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來，城牆上的磚也完全沒有塗鴉的痕跡。而當人們站立在城牆上是不會有骯髒或一絲一毫的不舒服的感覺。Sintra 山上的Pena皇宮更給人有井井有條，管理嚴格的感覺。皇宮裡面的裝飾和每一件物品都保存得非常好。不要説沒有人會在裡面吃東西或大小便，就算是用相機在裡面拍攝照片時，也禁止使用閃光燈，以免破壞掛在牆上的古董畫。在相比之下，我搖頭嘆息，也禁不住為號稱擁有五千年文化的中華民族感到汗顏和慚愧。

寫到這一刻，我的腦海中突然閃現了1973年在巴黎街頭，那位搶著踏上該是輪到我的計程車時，回頭叫我要乘搭計程車滾回“CHINA"的身材高大的歐洲人當時的容貌。我對他充滿橫蠻的面容和充滿鄙視的眼神是永遠不會忘懷的。當時的我，被那位高大的歐洲男士的傲慢態度和鄙視的眼光震驚了。當計程車緩緩地駛出車站時，我才真正地回過神來。在那一刻我內心的感覺是悲哀、無奈、苦澀和極度的不快。我內心是多麽地盼望，在我背後有一個強大的祖國。因為我堅信，如果我們有了強大的祖國作後盾的話，那麼我們這些寄居在海外的華人們，就能免除惹人白眼、任人侮辱的遭遇。

最後，我終於盼來了1970年代末祖國的改革開放。隨著國家的改革開放，我們中國在經濟飛躍發展方面取得了驕人的成績。我們的國家在全國人民的努力下，迅速地成為世界上第二大的經濟體。在過去30餘年的時間裡，我們全國上下的老百姓生活也普遍地隨之提高了，老百姓中甚至有一部分人也已先富了起來。作為一個中國人，我為祖國的經濟發展和國力不斷上升，感到特別的驕傲，也為老百姓的生活水準得以不斷提高，而感到特別的高興。我心中感到，我們中國人從此在世人面前站了起來，我們中國人以後不會再遭受外國人的白眼了。

事實上，隨著國家經濟發展，儘管在我們邊緣地區，還有的老百姓處在貧困的狀態中，但不可不令人欣慰的是，13多億人口的國家中的老百姓，基本上已經解決了溫飽問題。而且更有一部分人不但衣食不愁，而且也先富起來了。在這個世上，吃得飽、穿得暖和有屬於自己的住所是每個人對生活的最基本要求。而在上述最基本的要求獲得滿足後，人才會產生對生活質量有較高、較多的追求。人也會逐漸產生追求豐富精神生活的願望。特別是對能促使心靈滿足、心情愉快；並同時能調節情緒、舒緩壓力的音樂、戲劇、美術或旅遊等等產生興趣。在現在的年輕人來說，我上述的人對精神、文化生活的追求聽來是那麼地自然，也一定認為這種要求並不過分。但是在我年輕時我們中國人的父輩們卻不是那麼認為的。

記得大約在30年前，有一次當父親聽到我和兄長計劃放假並出外旅遊時，很驚奇地向我倆表示，我們年紀輕輕怎麼會感到疲勞而要求放假。父親說，他當時雖已年過60，但他自虛數17歲起就輟學就業，在漫長的幾十年光景中，他從未真正的放過假或專程去旅遊。當然我們都知道父親不但自己不放假，而且也希望我們不要放假的。因為父親不止一次和我說，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那些法國人, 叫著、喊著要去“滑鋼絲”（法文中度假VACANCE的譯音）而放棄做生意的機會。在當時，我一直認為父親所以有和我們不同的想法是由於我們之間有代溝。是“老派人”和我們“新派人”之間的差別。但是後來我才明白，我們之間有不同看法和想法是因為，我們和我們父輩的成長過程和生活環境上有很大的差別。父親那一代人或再上一代的人，是從艱苦和缺乏物質條件的生活環境中打拼出來的。而我們這一代人是在物質生活相對充裕、不愁吃不愁穿的環境中成長的。至於父親口中【為什麼法國人常常叫著喊著要去“滑鋼絲”】的原因，很顯然的是因為法國經濟和社會都較中國發達。當絕大部分中國人還在為溫飽發愁、掙扎時，法國人早就已在追求精神、物質生活上的享受了。

不久以前有一次我在歐洲旅遊時，見到在歐洲的各旅遊景點中的指示牌上都有中文字、在各名牌店或百貨公司也有講中國普通話的店員、而在法國巴黎遊船河時更有中文講解。這些都是以前連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那次和朋友們逛巴黎“老佛爺”（Galeries Lafayette）百貨公司時，見到在逛店購物的人群中絕大部分是來自中國的。我還牢牢記著在百貨公司裡的法國名牌手錶、首飾店卡地亞（Cartier）門口，遇見一位中年男子用普通話向他的妻子的大聲吆喝的情景。事關，那位男士的妻子拿了兩款名貴的手錶到門口徵求他的意見時，剛好我走到他們身邊。那位男士非常不耐煩地、並提高嗓門地、揮手告訴他的妻子,“那麼便宜的東西，問什麼? 隨便挑，喜歡的都買下，但別忘了為兒子也買一塊”。由於我正在他們身旁，因此隨眼看去，妻子手中的是兩塊價值不菲的鑲了鑽石的手錶。那位男士的語氣，不但令我吃驚，而且也吸引了不少在周圍逛店的人的目光。我在急忙逃離眾人的視線時，心中想的是，那大概就是一位我們平時說的、典型的“財大氣粗”的財主爺、暴發戶吧！

年前，我曾和朋友們一起去賽因河上“遊船河”。我曾多次在賽因河上遊覽。不過以前在遊覽船上，是沒有幾個中國遊客的，因此船上介紹沿岸風景、歷史、建作物的廣播中，使用的多種語言中是不可能有我們中國的普通話的。但最近這一次“遊船河”的那條船中，幾乎超出三分之一的乘客是來自中國大陸的中國人。那天風和日麗，氣溫適中，所以我是懷著很愉快的心情上船的，我們上了船後，就在船頭的甲板上的空位上坐下。我們坐下後，一個來自中國的旅行團的幾十個遊客相繼上了船，他們大部分都在我們的周圍坐下了。這個旅遊團中有一個大約8至10歲的男孩子。他一手捏著一個蘋果一口、一口地啃著，而另一隻很骯髒的手卻不停地在空中揮動。他一上船，就開始站到座椅上，並在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空位上跳動。隨著他的身影不斷地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他腳上的那對非常髒的鞋子,也就不斷地在前前後後的空位上踩來踩去。我給他的身影晃得頭直暈，而我對他穿著髒鞋在座位上踩的行為感到十分反感。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我向那個小孩説“小弟弟，你的鞋子太髒了，你將櫈子都踩髒了，別人都無法再坐了啊！”那個小孩對我的話沒有任何的反應，而他旁邊的大人也對我的話沒有理會。和我同行的朋友，看我有些不悅，所以建議我們進入船艙就座。我們進入船艙就座後，我留意到廣播喇叭先後用法文、英文、德文、西班牙文和我們中國的普通話介紹船隻所經過的兩岸的建築物。當然在聽到中文時，我們都很興奮,都想仔細地聼清楚廣播裡說的是什麼。不過由於坐在船艙中的多位中國同胞們交談的響亮聲浪，令誰都無法真正聽明白廣播的內容。坐在船艙中的他國遊客，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但他們的眼光不時地瞄向正在高談闊論的人群。他們當時臉上露出的是不耐煩和厭惡的表情，而他們眼光中透露的很明顯的是鄙視。在那一刻我感到心中非常不安。我從來沒想過在國家強大後，我們的國民還是那麽地不受歡迎和受鄙視。

在上述種種事件中，我看到了國家經濟的繁榮，並沒有增進老百姓的精神文明。相反地，我覺得人們的精神文明，每況愈下。我內心引起了一陣陣的擔憂，我也不禁自問【國家窮，人民受鄙視雖不能接受，但是還可以理解其中原因。不過在國家富了、強大了，人民還是受鄙視那卻又是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