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2年7月3日)

最近我受佛學影響，經常回憶反思我的往事，並希望通過不斷地窺察自己的內心世界，達到真正地了解自己的“自性”，從而在今後的生活中將內心的陽光一面發揚光大，並將陰暗的一面努力地縮小甚至鏟除掉。令我的餘生在充滿陽光和健康快樂的心境中度過。總結過去，我認識到由於我脾氣急躁，而且喜怒形於色的人。所以他人都認為我是一個非常硬朗的人。但實際上我的內心裡卻是很易傷善感的人。我天生是一個性格倔强、積極、開朗、自信和有強烈求知慾的人。但主觀上執著、驕傲、好勝、甚至有些橫蠻、是我性格上的嚴重“缺失”。我從小就是一個叛逆和難於管教的孩子。我為我曾令我的父母和導師們擔心而感到慚愧和內疚。

我在國內度過的中學和大學期間，雖然經受過不少的挫折，但是總的來說還算是順利的。來香港定居和到法國求學期間，無論在精神生活上或是在物質生活上都嚐到了一些苦澀的滋味，但是因為那段時間相對較短，而且由於身心都處在奮鬥、激昂和窮則思變狀態中，因此也沒有給我積極向上的性格帶來太多的負面影響。到澳門後，雖然在生活上和工作上，我都曾遭遇很多困難。但是我獲得了千載難逢的好機遇，在不滿27歲時，我已當上了擁有數千名員工公司的總經理。從此時起，我很幸運地在商場和澳門政界掙扎和沉浮的幾十年中，雖然在身心都不斷地經受嚴重的考驗，也經歷了不少苦難，並嚐到了甜、酸、苦、辣的各種滋味，但我也隨著年齡的增加而不斷地成長和成熟了。我這裡指的“幸運”是，從總體上來說，我的人生道路是相對平坦也是順利的。

可能是因為最近我一直看佛學書籍，也不斷地接觸佛學大師的著作，因此我會經常想起佛經裡的一些理念、佛學法師的一些說話和一些禪詩的內容。而其中特別是下列的幾首禪詩會經常在我的腦海中盤旋。它們是﹕

【向前三步想一想，退後三步思一思；

   瞋心起時要思量，熄下怒火最吉祥。】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

   六根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面上無瞋是供養，口裡無瞋出妙香；

   心上無瞋無價寶，不斷不滅是真常。】

【忍字上面一把刀，為人不忍禍自招；

   能忍得住片時刀，過後方知忍為高。】

初次看到上述四首禪詩時，我對第2、第4首很明白，但對第1和第3首中的“瞋”字的真正意義卻不明白。因此我上網查找了有關資料。網上的解釋【瞋】即是【怒】的意思。

證嚴法師說：

【消除心中瞋恨的唯有一法，就是懺悔。懺悔，才能洗滌無明；懺悔，才能自我降伏內心的無知；懺悔，才能將人生觀念糾正，往清淨光明道路走去。】

而聖嚴法師在“慈悲心和瞋恨心“一文中說：

【我們常聽人說「小不忍則亂大謀」，瞋心會為我們的日常生活帶來很多煩惱。首先，會影響到我們的人際關係。因為一個常常生氣的人，往往會讓人感覺到害怕，而被當成鬼、當成魔來看，即使他並沒有要害人的意思，也都會令人避之唯恐不及。另外，我想每一個人都有過這種經驗，就是生過氣後，常常會覺得很疲倦、很無奈，懊惱自己為什麼要生這個氣？

有禪修經驗的人會發現到，只要一個瞋念起，心就已經浮動而沒辦法安定了。因為心一浮動，渾身的血液就會跟著它緊張起來而發熱，身體當然會因此很不舒服，就像火在體內燃燒一樣。

瞋恨心也會讓人失去理智，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結果消化系統、血液循環系統、內分泌都因此失調，這都是造成壽命減短的原因。可見，生氣對我們身心健康的妨礙有多麼大。

與其讓瞋心傷人傷己，何不以慈心利人利己？】

在網上我還找到了星雲大師卻對上述第3首禪詩作了詳細的解釋，我現摘錄如下：

【為人處事「面上無瞋是供養」，面容上不要有瞋恨的樣子，時常保持笑容。世界上最美的是微笑，世界上最好的是布施，因此，最好的供養是以微笑來布施。有些人以為信佛了，一定要用很多的錢去布施，用很多財富堆砌功德，其實不然，只要你多一點點笑容給人，那就是對人間最好的布施，也是最好的供養！

佛教中供養的種類很多，有飲食、衣服、臥具、湯藥等四事供養，也有香、花、燈、塗、果、茶、食、寶、珠、衣等十供養，更有身、口、意三業供養，然而，真正最上乘的供養是心香一瓣！發自我們心底的歡喜，表現在笑容上，就是最好的供養。

「口裡無瞋出妙香」，與人相處說話時，沒有諷刺，沒有惡口、妄言、綺語、兩舌，如《金剛經》所說的「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口中說出的話不含刀帶刺，不傷害到對方，言語說話就是口出妙香了！

「心上無瞋無價寶」，心要能不輕易起瞋恨心，先從面孔上不表現瞋恨，再從口裡不出怒言，然後打從心底做到沒有一點瞋恨的念頭。心上無瞋，舉心動念常常不忘為人服務，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心上沒有瞋恨，就是無價的珍寶！

我們能安身立命在沒有瞋恨的身口意，就是「不斷不滅是真常」的真常意境。】

當我真正明白上述禪詩的意思後，它們就經常會在我腦海中盤旋，因為它們除了觸動了我內心深處的神經外，它們的含意也促使我對我性格中存在著的嚴重缺失加深了認識。

由於我先天性格和後天環境使然，我養成了易怒、缺乏耐心和不能忍受一絲一毫冤屈的習性。我好勝且得理不饒人，因此我常常只知向前而不識後退。我喜怒形於色，我不但面上有瞋、口裡有瞋、而且心中也時時有瞋。我經常用對自己的追求完美的要求標準，去要求生活和工作在我身邊的人。但由於每個人的家庭出生不同、生活經歷差異、學歷差異、文化背景差異，因此我的要求和執著，常常令我周圍的人，因為無法達到我的要求而感到難堪、不安。很多時我的嚴鋒厲詞也令他們感到沮喪。其實當我看到他們陷入沮喪的境況時，我會感到內疚，我也認識到由於自己對他們的要求過分嚴格，令他們不愉快、甚至感到恐慌是不應該的。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我必須將我性格中的那些缺失改掉，但是令我不安的是，我一直沒能將它改掉。最近有一位親戚告訴我，有一次她叫我的小舅舅為一件生活上的小事向我提出一個要求，我的小舅舅說他不敢，因為他雖是我的親舅父，但因為我們年齡相仿，並從小在一起長大，而他又長期在我手下工作，所以他告訴那位親戚，他不敢是因為我在他的心目中，就好像是令他敬畏的“媽”。當然小舅舅的答覆聽來很可笑，但是它卻深深地印崁在我的腦海中。在我仔細咀嚼和回味下，我發覺這件事雖然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但是它充分反映了，生活在我周圍的人的感受。

其實很多朋友都說，在他們接觸之前，都有不敢接近我的感覺，但是和我相處長久後，覺得我並不是他們想像中的那樣難以接近。相反的是我的開朗和真摯常常令他們願意和我交朋友。我常常對朋友們這樣的看法和說法感到啼笑皆非。但由於這些情況，並非發生在個別人的身上，因此我相信問題的根源一定是在於我性格中的缺失所致。我為此常常感到苦惱。

我最近時常想起令我引以為榮的，由已故書法大師梁披雲先生為我寫的那幅字“斯世多偽，吾曹其真”。當然我直到目前為止，仍然認為為人應該堅持真誠、坦白。因為這是一個人應持的為人之道，也是一個人應有的良好品德，但是在讀了上列的幾則禪詩後，我開始意識到禪詩中顯示出的大智慧。它們真的是太有道理了。它們讓我明白在為人處世時，除了要保持真誠、坦白外，必須注意方式方法。除了保持心態平靜，不起瞋心、不露瞋容、不說瞋語外，更要放棄執著，要學會忍、並學會退。而這些智慧都是我性格中最缺少的。所以我必須如證嚴法師所說的那樣，努力不懈地將性格中的缺失改正過來。做個懷有慈悲心而非瞋恨心的人。

最近，令我感到很苦惱的是，我的一個佣工的行為、舉至、眼神、態度都會激起我心中怒火。因為她做錯事時從不認錯，更不會說聲對不起。最要命的是面對我時經常是板著臉，只要我對她的工作有稍稍的不滿或說她幾句，她會毫無禮貌地且喋喋不休地頂撞，更會怒目相向，並且很多時我剛開口，她就轉身拂袖而去，十幾年來我曾好言好語的相勸、開導；也曾惡言怒罵，但她始終保持“我行我素”的態度。我多次告訴她，在我家她是“婆婆”，而我是“媳婦”。不過，話要說回來，在過去十幾年的相處中，她也有對我好的地方，不然的話也不可能相處長達超過10年之久。由於我為人的宗旨一向是遵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原則。因此她對我的“好”我是感恩的。不過有時她的態度和無禮已超過了我忍耐的極限，因此我多次真的發了火，而決心要趕她離開我的家。當然在我真要趕她走時，她不走……就這樣地拖了一年又一年。其實在過去幾十年中，我的手下用人無數，但我從未真正地辭退過任何一個員工，她可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我想辭退的人。當然這件事聽來有些滑稽和令人不可置信。我也曾向親友們提起過此事，但親友們對此都不能理解，甚至都笑我口硬心軟，是個無用的人……  記得澳門母親會的陽陽對我說，我應感激這位佣工，因為她是我的菩薩，她教我學習怎麼“忍耐”。最近我經常讀佛經和禪詩，我真心希望自己能學會這個“忍”字，並少起“瞋心”。為此，我採取了盡量和她少說話，少接觸的辦法，以免自己生閒氣，而又讓她不高興。但是我感到要壓制自己的情緒，做到不起“瞋心”真的不是那麽容易。特別是身處在同一屋簷下，要避開一個人就更難了。我體會到陽陽真的說得沒錯，那位佣工就是我的菩薩，來教我修心的。

其實除了上述4首禪詩外，尚有兩首禪詩經常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它們是：

【世事紛紛如閃電，輪迴滾滾似雲飛；今日不知明日事，哪有工夫論是非。】

和

【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來時歡喜去時悲，合眼朦朧又是誰？】

我覺得這兩首禪詩的愚意更具哲理，讀它們後令我看通了很多世事。這兩首禪詩再次提醒了我要珍惜當今的一切。人生是非常地無常,日子也過得快如閃電。如果我將人生可貴的光陰浪費在論“是非”中和起“瞋心”中，那是荒謬和不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