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1年10月13日)

2011年10月7日中國大陸、港澳各大報章, 都刊登了美國蘋果公司創辦人喬布斯 (Steve Jobs) 於10月5日 (美國時間) 逝世的消息。有的報章更用了喬布斯生前曾向斯丹福大學生們說過的“好學若饑、謙卑若愚”格言作為頭版頭條。其實港澳各大電視臺已於10月6日新聞報導中播出了喬布斯逝世的消息。而喬布斯的逝世的消息在全世界的網上更是掀起了對這位蘋果電腦公司創辦人的哀悼高潮。我本來也想到蘋果公司為他設置的網上留言致哀，但是那天晚上那個網“大堵塞”，因此結果並沒有成功上去。對一名電腦公司的創辦者的逝世，在世界上引起如此強烈的反應，不要說是我沒有想到過的，就算在我的記憶中也可說是空前絕後的。我雖也擁有ipod、iphone和ipad，但是我並不能算是真正的蘋果迷。但是喬布斯這個人在我心目中卻有一種神秘感。他在今年8月辭去蘋果行政總裁的新聞在當天轟動了全世界，所以也引起了我的特別關注。我在翌日就上網查找他的生平資料。在網上有很多很多有關他生平的消息，我其實早已有所聞，但是特別引起我注意的是喬布斯於2005年6月在斯丹福大學畢業典禮上的演講。

在那篇演講中，喬布斯用簡單易明的語言向斯丹福大學的學子們講述了他一生中的三個故事。他這三個人生小故事引起了我內心強烈的反響，我的思想和心靈都被他的那篇演講深深地震撼了。我更被他內心世界的堅強、豐富和多姿多彩而吸引並感動。我先後將他的講話讀了好幾遍，並將它從網上拿下來，貼放在我的電腦的文檔中以便隨時重讀。從那一天起，他成了我心目中數量並不太多的英雄和偶像。我為他的病情感到憂慮。他覺得他還是那麼地年輕，他實在不應該受死神的威脅和面臨死亡的煎熬，更不應該那麼早就撒手人寰。自那天起我在心中常常暗自祈求上蒼為他制造一個奇蹟，讓他在這個世界上多活幾年，因為我認為他這樣的天才活在世界上，絕對是造福世人和有利社會的。

那天聽到由太平洋彼邦傳來的喬布斯逝世的噩耗後，我內心久久未能平息。雖然他的死亡是早在世人預料中的事，但我心中的惋惜之意還是特別的強烈。這是在我一生中第二次為一個和我日常生活，沒有太大關係的人的逝世而哀悼。記得第一次是1976年我國周恩來總理逝世時，我曾十分傷心，並在電視機中聽到哀樂時眼淚奪眶而出。當然這次我沒有流淚，因為痛失周總理的傷痛程度是遠遠超過失去喬布斯的。但儘管如此，我還是感到很傷感，並在第一時間打開電腦重溫喬布斯在斯丹福大學畢業典禮上講話的文稿。我重頭到尾又認真地將它讀了好幾遍。喬布斯的那篇演講沒有很多深奧難明的大道理，但它是那麼地精彩，因為文章太長，因此我現在將其中對我啟發最大的幾段，摘錄如下和大家分享：

【第一個故事是關於如何把生命中的點點滴滴串連起來。

17歲那年，我讀了大學。當時我很天真，我選了一所學費幾乎和斯坦福大學一樣昂貴的學校里德大學(Reed College)，當工人的養父母傾其所有的積蓄為我支付了大學學費。讀了六個月後，我卻看不出上學有什麼意義。我既不知道自己這一生想幹什麼，也不知道大學是否能夠幫我弄明白自己想幹什麼。這時，我就要花光父母一輩子節省下來的錢了。所以，我決定退學，並且堅信日後會證明我這樣做是對的。當年做出這個決定時心裡直打鼓，但現在回想起來，這還真是我有生以來做出的最好的決定之一。從退學那一刻起，我就可以不再選那些我毫無興趣的必修課，開始旁聽一些我很感興趣的課程。我憑著好奇心和直覺所幹的這些事情，有許多後來都證明是無價之寶。

當時，“里德學院”的美術字課大概是全國最好的。校園裡所有的公告欄和每個抽屜標籤上的美術字都寫得非常漂亮。當時我已經退學，不用正常選課，所以我決定選讀美術字課，學習怎麼寫好字。我學習寫帶短截線和不帶短截線的印刷字體，根據不同字母組合調整其間距，以及怎樣把版式調整好。這門課既有歷史價值，又隱含細緻的藝術，這一點科學是做不到的，而我對它非常有興趣。當時我並不指望書法在以後的生活中能有什麼實用價值。但是，十年之後，我們在設計第一台 Macintosh 電腦時，它一下子浮現在我眼前。

當然，我在大學裡不可能從這一點上看到它與將來的關係。十年之後再回頭看，這些點與點之間的關係就顯得非常地清楚了。你們同樣不可能從現在這個點上看到將來；只有回頭看時，才會發現它們之間的關係。所以，要相信這些點遲早會連接到一起。你們必須信賴勇氣、命運、生命，還有業力（喬布斯是佛教徒，而業力是佛教和印度教用語，認為人的行為發生後會引起來世的善惡報應）等等。這樣做從來沒有讓我的希望落空過，而且還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

第二個故事是關於愛和得失的。

我幸運的是，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找到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我在 2 1歲時和沃茲（蘋果公司創始人之一Wozon）在我父母的車庫裡辦起了蘋果公司。在第9年時，我們推出了我們最好的產品Macintosh電腦，那時我剛滿30歲。可就在我30歲那年我被蘋果公司解僱了。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我成年後專注的一切都消失了，這對我的傷害可說是毀滅性的。

一連幾個月，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這次失敗弄得沸沸揚揚的，我甚至想過逃離矽谷。但是，漸漸地我認識到我仍然是熱愛著我做的一切。在蘋果公司發生的一切絲毫沒有改變這一點。我雖然被拒之門外，但我仍然深愛我的事業。於是，我決定從頭開始。雖然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但事實證明，被蘋果公司炒魷魚是我一生中碰到的最好的事情。儘管前景未卜，但從頭開始的輕鬆感取代了保持成功的沉重感。這使我進入了一生中最富有創造力的時期之一。在此後的五年裡，我開了一家名叫 NeXT 的公司和一家叫皮克斯的公司。世道輪回，蘋果公司買下 NeXT 後，我又回到了蘋果公司，我們在 NeXT 公司開發的技術成了蘋果公司這次重新崛起的核心。

我確信，如果不是被蘋果公司解僱，這一切決不可能發生。這是一劑苦藥，但我認為苦藥才是病人最需要的。有時生活會給你當頭一棒，但不要灰心。我堅信讓我一如既往的唯一力量就是我熱愛我所做的一切。所以，我們一定要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選擇愛人時如此，選擇工作時同樣如此。工作將是生活中的一大部分，讓自己真正滿意的唯一辦法，是做自己認為有意義的工作；做有意義的工作的唯一辦法，是熱愛自己的工作。你們如果還沒有發現自己喜歡什麼，那就要不斷地去尋找，不要急於做出決定。就像一切要憑著感覺去做的事情一樣，一旦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事，感覺就會告訴你。就像任何一種美妙的東西，歷久彌新。所以說，要不斷地尋找，直到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要半途而廢。

第三個故事是有關死亡的。

在17 歲那年，我讀到過這樣一段話，大意是:“如果把每一天都當作生命的最後一天，總有一天你會如願以償。”我記住了這句話，從那時起，33 年過去了，我每天早晨都對著鏡子自問:“假如今天是生命的最後一天，我還會去做今天要做的事嗎？”如果一連許多天我的回答都是“不是”，我知道自己應該有所改變了。讓我能夠做出人生重大抉擇的最好辦法是，記住生命隨時都有可能結束。因為幾乎所有的東西---所有對自身之外東西的祈求、所有的尊嚴、所有對困窘和失敗的恐懼---在死亡來臨時都會消失，剩下的卻是對你真正重要的東西。常常記住自己隨時都會死去，是我所知道的避免患得患失的最好方法。如果你已經面臨一無所有了，那麼還有什麼理由不跟著自己心中的感覺走呢。

大約一年前，我被診斷患了癌症。那天早上七點半，我做了一次掃描檢查，結果清楚地表明我的胰腺上長了一個瘤子，可那時我連胰狀腺是什麼還不知道呢！醫生告訴我說，幾乎可以確診這是一種無法治癒的惡性腫瘤，我最多還能活 3 到 6 個月。

那一整天裡，我的腦子一直沒離開這個診斷。後來我做了手術，現在好了。這是我和死神離得最近的一次，我希望也是今後幾十年裡最近的一次。有了這次經歷之後，現在我可以更加實在地和你們談論死亡，而不是純粹紙上談兵，那就是: 誰都不願意死。就是那些想進天堂的人也不願意死後再進。然而，死亡是我們共同的歸宿，沒人能擺脫。我們註定會死，因為死亡很可能是生命最好的一項發明。它推進生命的變遷，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現在，你們就是新的，但在不久的將來，你們也會逐漸成為舊的，也會被淘汰。對不起，話說得太過分了，不過這是千真萬確的。

你們的時間都有限，所以不要浪費時間，不要按照別人的意願活著。不要按照別人設想的結果而活。不要讓別人觀點的聒噪聲淹沒自己的心聲。最主要的是，要有跟著自己心中的感覺和直覺走的勇氣。無論如何，感覺和直覺早就知道你到底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其他都是次要的。

我年輕時有一本非常好的刊物，叫《全球概覽》（The Whole Earth Catalog），這個刊物可被稱為是我那代人的聖經。創辦人名叫斯圖爾特（Stewart Brand），斯圖爾特和他的同事們出了好幾期《全球概覽》，到最後辦不下去時，他們出了最後一期，在那一期的照片下面寫道:《好學若饑、謙卑若愚》。那是他們停刊前的告別辭。求知若渴，大智若愚。這也是我一直想做到的。眼下正值諸位大學畢業、開始新生活之際，我同樣願大家:《好學若饑、謙卑若愚。》】

我在網上除了閱讀喬布斯演講的文字本外，還觀看了無數次他演講的You Tube。我認為這是我有生以來聽到過的最好的一次演講。從他的演講裡我看到了在這個世界上，真正是有人做到了聖嚴大師曾經說過的“生死皆自在”。他不但向年輕人傳遞了必須“信賴勇氣、命運、生命，還有業力”的信息。他也將死亡看成可能是“生命最好的一項發明”。因為他相信死亡推進生命的變遷，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他更把在他生命中對他有毀滅性打擊的被蘋果電腦公司解僱比喻成“被蘋果公司炒魷魚是我一生中碰到的最好的事情”和“這是一劑苦藥，可我認為苦藥才是病人最需要的。有時生活會給你當頭一棒，但不要灰心。我堅信讓我一如既往的唯一力量就是我熱愛我所做的一切。”。他還教導我們說“工作將是生活中的一大部分，讓自己真正滿意的唯一辦法，是做自己認為有意義的工作；做有意義的工作的唯一辦法，是熱愛自己的工作。你們如果還沒有發現自己喜歡什麼，那就要不斷地去尋找，不要急於做出決定。就像一切要憑著感覺去做的事情一樣，一旦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事，感覺就會告訴你。就像任何一種美妙的東西，歷久彌新。所以說，要不斷地尋找，直到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要半途而廢”。他提醒我們千萬“不要按照別人的意願活著。不要按照別人設想的結果而活。不要讓別人觀點的聒噪聲淹沒自己的心聲。最主要的是，要有跟著自己心中的感覺和直覺走的勇氣”。最後對我來說，最經典、最精彩並震撼我心靈的是他演講的結束語《好學若饑、謙卑若愚（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我相信任何一個能做到《好學若饑、謙卑若愚》的人的人生一定會是一個非常豐富、精彩的人生。喬布斯的一生雖然只有短短的56年，但是他的聰明才智、他的大膽創新，改變和影響了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的生活。他追求人生理想的堅強和熱愛生命的勇氣是我這輩子少見的。他是世人的楷模。寫到這裡，我的心中不免又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傷感。但是我相信他的軀體雖死，他的思想和精神卻一定會常存於人間。我也相信這世人將有無數的喬布斯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