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1年3月16日)

最近在北京開兩會期間見到很多朋友，其中有好幾位是已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也有初次近距離接觸的新朋友，但是無論是老朋友或新朋友都向我說，我說的話“句句實話也不加套”，給人的印象就是“真”的感覺。其中更有一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向我說當年梁披雲先生為我寫的那八個字“斯世多偽，吾曹其真”一針見血，他說雖然他和我多年未見，但他仍很關注我的言行，在他的印象中，那麼多年來我一直沒有辜負梁披雲先生生前對我的期望，仍然堅持講真話、做實事。他對我說這番話的時候旁邊還有其他人，所以他對我的誇獎在當時還確實令我感到有些尷尬。其實自從踏入社會以後，我經常聽到類似的說話，因此我對這樣的話也早已習慣，但是因為近年來說這樣話的人越來越多，所以這些話往往會引發我的深思。我的父母親在我幼年的時候就開始教導我在長大後一定要做個堂堂正正，不虚偽不膚淺的人，要以真摯誠實的態度待人。要講真話，做實事。自從我開始上學後，學校裡的老師們也和我的父母一樣教導我做人要真要誠。老師們和父母對我的教導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中，我從來都不敢忘懷，它們已經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為人處世“真和誠”也就成了我人生道路上的座右銘。

可能因為我從小就一直以真誠待人作為人生的追求目標，所以我從小就討厭虛偽的人，更看不慣弄虛作假、見風使舵的作風。我認為講真話、做實事是做人最起碼的道德標準，是天經地義而且不容置疑的事，是我們每個人必須遵循的原則。但是令我百思不解的是，為什麼在社會上人們對“說真話，做實事”這麼理所當然的作風會表示讚賞，有些人在向我說些讚揚說話的時候還會流露出驚訝甚至羨慕的表情，好像“講真話、做實事”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我從小就知道說了謊話會被老師或父母責備和批評，但是從來沒聽說過，說了真話是應該受到表揚的。所以當人們對如此正常的言行舉止表示驚訝或甚至羨慕時，我心中往往會有一份莫名其妙的感覺。我認為我們講話做事的主動權完全是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中，所以只要我們是真心想講真話、做實事的話，我們每個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的，因此當我們聽到人家講真話或做實事时是沒有任何理由感到驚訝和羡慕的。在我看來人們的這種不正常的反應顯示了，在我們社會上吹着一股强烈扭曲我們幾仟年中國文化中正確道德觀、人生觀和是非觀的歪風。日前，我曾和一位朋友閒聊，我告訴她我有意就此問題寫一篇博文，也將我初步的構思和想法告訴了她。她聽完後深表贊同，但她說現在社會不一樣了。就連她那兩歲的小孫子都知道和幼兒園老師講話要小心，要挑討老師歡心的話說，否則老師會不喜歡他，小朋友也不會和他一起玩。聽完朋友的話，我半天没能回應。

在我踏上社會工作後，無論在政界、在企業或在社會上都碰見很多不講真話，不做實事的人。其實他們中大部分人都不壞，他們中有些人，逢人只說三分話，而那三分話也可能並非句句真話。他們之所以不講真話，很多時並非是他們有意說謊或使壞，而是因為他們不敢說出真正的心裡話。他們怕說了真心話會得罪别人，會被捲入是非，也因此可能遭受他人的非議甚至報復。當然遭受報復帶給他們内後果可能是會毀了他們的前程甚至嚴重影響他們的生活。而有一些人之所以不做實事，也不是因為他們不想做事。但因為他們沒有好好地努力學習和積累知識，而且凡事不積極思考，因此做事時往往有心無力，所以他們做事永遠做不到實處。也因此為了應付工作只能做些表面功夫。對上述這些人我並不完全認同，總覺得我的待人處世之道和他們是存在着很大的差別，但是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觀，、道德觀和是非觀。所以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活法。也因此我對這些人的言行雖不欣賞，但是他們不害人也不使壞，所以我還是能理解也可以接受的。

不過據我的觀察，在社會上還真的是有一部分人不講真話、不做實事的人是因為他們的心術不正而致。這些人做人像牆頭草，隨著風而擺，風向哪邊吹就向哪邊倒。為了錢財和權力可以不顧道義，無所不為，左右逢源，八面玲瓏，見高捧、見低踩。口中講的都是領導喜歡聽的。而且因為不同的領導有不同的想法，所以對著不同的領導就會說不同的話，我對這樣的人非常的厭惡，他們表裡不一致，他們每天都像是在做戲，而且不停地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他們講的都是編劇筆下的臺詞，而他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像演員在舞臺上時按導演的意思而做的。我相信這樣的人即使富貴，但他們的内心一定不會是愉快的和自在的。我從心底裡看不起這樣的人。而且不管他們是權高位重或是腰纏萬貫，我都不會羨慕他們，也不會因此而改變自己做人的方式，因為我相信我和他們永遠是想不到一起去的。再說我覺得人生匆匆幾拾年，這樣的活法是太辛苦且不值得的。

在我的人生中我遇見過很多正直善良、智慧過人、積極人生、博學向上的人，這些人都是我人生中的楷模。他們的正直善良常常感動我、他們的智慧過人常常令我羡慕、他们的積極人生是我做人的榜樣、而他們博學向上更是激勵我努力學習的動力。我願意向他們學習，更願意與他們為伍。不過在現實生活中我也遇見過一些“小人”，這些人很多時做着損人利已、或甚至損人也不利已的事。他們表面上友善，但常常在別人背後捅刀子，而在捅完刀子後，卻又裝得若無其事。我們用廣東話中的一句“憎人富貴、嫌人貧”來形容這些人，應該是最貼切的了。我特別討厭這樣虛偽的人，也不願與他們交往。我在任立法會主席的十年中，就多次碰到過千方百計地阻止立法會的立法工作順利開展、也為我的工作平白無故增添不少困難和麻煩的人，在工作按計劃完成後向我致賀，並向我表示敬佩，更厚顏無耻地向我說對我工作一貫如此這般的支持。這種人和這樣的事常常令我十分反感，也令我感到哭笑不得。

我的父親常常說我心太直口太快。父親說我口沒遮欄，不管別人喜歡聽或不喜歡聽，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常常令人難堪並難以落臺。對不喜歡的人我也常常是不理不睬，而且高興不高興都寫在臉上。父親說我常常得罪了別人，自己卻不知道。所以他也曾在我年輕時多次勸我改脾氣。父親告訴我，他並不是要我做個虛偽的人，也不是要我講假話或不做實事。不過他認為對自己不喜歡的人，我們可以避開些，不必為那些自己不想結交的人而生氣，更不必為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過分操心。但是父親看到對我的勸誡起不了任何作用，因此也索性放棄了想讓我改脾氣的念頭。但是我知道父親在過去的幾拾年中一直為我擔心，他擔心我得罪的人太多，更擔心我會因此招人報復而吃虧。其實我心中也明白，在我的一生中，在社會上的確是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我從来沒有無緣無故，或者揣著壞心有意地去得罪别人。因為我從幼年起就知道做人絕對不能有“害人之心”，我得罪別人也是完全在無意中說了别人不愛聽的話，或做了别人不願見到的事。當然當我為一些並非原則性問題上令人難堪後，我的心中也會責怪自己的過份，並為自己因為一些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而得罪一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覺得不值。但是這可能是“江山能移，本性難改”的緣故，也可能是我太執著，太堅持要求自己做到名字中那一個“真”字，所以在幾拾年中我常常不斷地自責，但也繼續不斷地得罪人。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些朋友說我比以前已稍微圓滑了一些，而且在脾氣大、性子急方面已略有收歛，但我自知改變並不是太大。最近曾有朋友和我打趣說我這輩子可能一直是要“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我對此也是一笑而了之，因為我想雖然我應該盡量避免因為我的“打開天窗說亮話”而無意中傷害別人的感受，但是，堅持“說真話、辦實事”絕對是沒有錯的，也應該是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