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0年12月1日)

1957年6月在一屆四次全國人代會議上，北京大學校長、我國著名經濟學家和人口學家馬寅初先生發表了他的《新人口論》。馬寅初先生在文章中叙述了他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後第一次全國人口普查的結果的憂慮。馬先生指出：在1953年上半年實施了第一次全國人口普查。調查結果是截止1953年6月1日午夜，我國人口為６億。在由1949年開國到1953年僅僅４年的時間裡，全國增加了１億多人口。根據這個增長速度，馬寅初先生預測15年後我國人口將達到８億，而50年後將達到約16億人口。馬寅初先生認為這個增長速度是不正常的，因此他建議國家實行計劃生育政策以達有效控制人口的急速增長。馬先生認為“人多固然是一個極大的資源，但也是一個極大的負擔。而且當時人口多資金少已是我國一個很嚴重的矛盾”，因此為要保住這個大資源，去掉這個大負擔，辦法是提高人口質量，控制人口數量。因為馬寅初先生根據國家的經濟發展，提出必須採取措施控制人口急速增長的理由是，當時我國資金積累的增長率遠遠落後於人口的增長率，因此他指出從工業原料方面著想要控制人口增長速度；為促進科學研究亦一定要控制人口增長速度；就糧食而論更要控制人口增長速度不可。

可惜的是馬先生提出新人口論之際，正值反右派運動迅猛開展的時候，一個批判“馬寅初反動思想”的運動在全國範圍內開展起來。僅1958年下半年，全國重要報刊發表的批判文章就達200多篇。當時反對馬寅初《新人口論》的論點是“人不但有一張嘴，還有一雙手，可以創造世界。沒有人還搞什么革命？還搞什么共產主義？”并武斷地認為：“社會主義國家不存在人口問題。”但面對這些批判，馬寅初先生始終堅持原則、為維護學術尊嚴。他公開表示“他感到個人遭批判、受委屈事小，國家的前途命運事大。馬寅初先生說我既然發現和認識了這個問題的極端重要性，就一定要堅持到底。否則作為一個經濟學家和人民代表，我就沒有盡到自己對國家和人民應盡的責任。”他說“為了國家和真理，我不怕孤立，不怕批鬥，不怕冷水澆，不怕油鍋炸，不怕撤職坐牢，更不怕死……無論在什么情況下，我都要堅持我的人口理論。”他又說：“我對我的理論有相當的把握，不能不堅持，學術的尊嚴不能不維護。我雖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敵眾，自當單槍匹馬出來應戰，直到戰死為止，決不向不以理說服的那種批判者所投降！”當然在這以後對他的批判就升級為政治鬥爭和人身攻擊了。上萬張大字報貼滿了北大校園，甚至連他家的院子里、書房里及臥室里，都貼滿了大字報。“馬寅初不投降，就叫他滅亡！”的口號聲在北大校園內此起彼伏。1960年1月3日，馬寅初被迫向教育部提出辭去北大校長職務。不久，他又被免去全國人大常委的職務，並遭軟禁。

當然馬寅初事件發生時我尚年幼，因此我對這些情況的了解，都是在我成年後閱讀了馬先生的《新人口論》和他為他的理論和建議所遭遇到的批判、打壓後才得知的。通過閱讀他的理論我學到了很多有關人口政策的知識。也通過了解他的事蹟，我對他的百折不撓、維護真理，堅持原則的大無畏精神非常欣賞和佩服。我也為他以國家前途命運為己任之偉大精神而感動。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在我看來，馬寅初的時代雖然離我們已經很遠，但我認為他和他的不朽名著《新人口論》仍是中國近代最偉大的人口學家和人口理論。

想到馬寅初先生，不禁令我想到我青少年時在全中國流行“人多好辦事”的口號。在我記憶中上海的50年代初，政府的政策是鼓勵家家户户多生子女。當時我雖尚年幼，但對於在各里弄、街道、單位評選“光榮媽媽”（子女多的可被評上）稱號之事卻記憶猶新。我非常贊同人力資源是世界上最寶貴的資源的論點，但是自從我開始從事企業管理後，我對“人多好辦事”卻一直持保留意見。根據我幾十年的經驗，一個企業、一個單位或者一個政府部門是否辦得高效、是否辦得好是取決於在這個企業、單位或政府部門的人力配置是否合理、人員對他們的任職的企業、單位或政府部門是否有歸屬感和人員的積極性和責任感是否被調動起來。而絕對不是取決於人數的多與少。在人力配置合理的情況下，我認為人員精簡、人員士氣高漲的企業、單位或政府部門一定是高效率的。而人浮於事的企業、單位或政府部門不但運行成本高，人員士氣低落而且效率一定是很低的。我相信我們中國有句古話：“一個和尚挑水飲、兩個和尚抬水飲、三個和尚沒水飲”就是最恰當地闡明了這個道理。

澳門在回歸至今的11年中經濟發展迅速的事實，令全世界對澳門刮目相看。不過我認為我們公務員的隊伍由回歸時約17000人，增加到今天超過25000人的速度是驚人的。我們公務員數量在我們的人口中佔的比例一向比鄰近地區高，而且按照目前我們公務員的人數來看，我們的公務員隊伍之龐大可能更是鄰近地區難以比擬的。根據政府的解釋，政府部門人員不斷膨脹的原因是因為經濟高速發展的結果。無可否認，隨著經濟發展、人口增長（包括固定和流動），政府部門如移民局、旅遊局、衛生局等等部門必須增加人手以應付日常工作。在此我不得不提的是，自回歸後我們絕大部分政府部門的前線公務人員的服務態度自普遍都有提高。不過我對政府部門的行政效率是否提高卻心存懷疑。因為現今世界科技高速發展，隨著辦公室電腦化，給辦公室的行政人員的工作帶來革命性的改變，簡化了程序和節省了人力亦成為一個事實。例如，以前一個企業寫一封信給另一個企業，必須用紙筆起草，然後由打字員打字，跟著要由人送去郵政局郵寄。但現在大家用電腦、傳真機就解決了問題。我上面所說的只是一個簡單的例子。據我所知因科技發展，很多國家正面臨失業情況增加的趨勢，因為很多以前由人操作的工作，現在已由電腦或機械人代替，很多工作程序得以簡化，人力也因此得到釋放。令我不明白的是，澳門政府早就開始推動電子政務和一站式服務等等的行政改革，但為什麼在推動了那麼多年電子政務和長期行政改革後的今天，政府部門還是不斷的膨脹，而且膨脹的速度是那麼的迅速？我懷疑政府是否真正對澳門各政府部門的職責和人力的配置作過深入的研究，並對公務員的工作環境和他們每一個人的職責作了客觀的評估。我認為政府在增加人手，擴大部門前應該先研究如何優化每一個公務員的工作環境，讓他們能在心情愉快的情況下發揮最大的潛在能力。否則的話，說什麼提高工作效率、精簡行政架構、簡化行政程序都淪為空話和口號。而且隨著政府部門的擴大和人員的增加，政府的行政成本也不斷的增加。我認為私人企業的老闆必須考慮經營成本，經營成本過高的企業必定喪失競爭力，而且最終無法避免倒閉的命運。我認為政府雖和私人企業有所差別，但是我們的政府實際上是澳門擁有最多僱員的老闆，因此在人員管理和行政開支方面也必須遵循高效並節約的原則，要在將行政成本降至最低的同時，發揮員工的最高行政效率。我們的官員必須明白你們手中掌握的都是公帑，而由你們作主花出去的每一分錢都是澳門人用汗水和辛苦賺回來的。

根據我任立法會主席的十年經驗，澳門的公務員是很不錯的。他們都是任勞任怨、盡心盡力地默默工作的。當然我們作為領導者的必須善待他們、虛心聆聽他們的意見和訴求、合情合理地根據他們的能力分配他們的工作、盡可能為他們提供幫助他們刻服困難的技術和精神支援，並且讓他們感覺到他們的工作是重要的神聖的，而他們每個人是他們工作部門成功不可缺少的一分子。在長達十年的時間裡，雖然澳門立法會的工作量大幅增加是有目共睹的，但我們所有的工作基本上都是在沒有添加人員的情況下完成的。所以我認為我們只要在合理的制度中加入人性化管理元素，達到調動工作人員的積極性和發揮他們的主動性創造性，那麼我相信所有的工作都會是事半功倍的。在此我衷心希望我們的政府能實事求是地整合公共行政部門，消除機構臃腫、人浮於事的弊端，因為如果在我們今天政府庫房充足時，我們不重視這些問題的話，任由政府部門不斷擴大，那麼到有一天我們庫房收入不理想時，想收縮也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