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2年4月4日)

普京宣布從4月1日起，在列的不友好國家向俄國購買天然氣，要以盧布支付。現在仍然繼續供氣，按既成制度安排，是先交貨後按月支付，下次結算是4月30日。這措施主要是針對北約成員國，尤其是德法。距離死線不夠一個月，北約現正研究怎樣應付。北約目前的即時反應是堅決反對俄國這個做法。今後幾個星期內的角力場，將會是圍繞天然氣供應的貨幣戰爭，今後或會擴大至其他能源系列甚至糧食供應。

從全球國際形勢考慮，俄烏戰爭引發的影響正波及全球。雖還未宣布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但影響範圍十分廣泛，包括太空科技戰。空間站的美俄合作可能中止。軍備科技，材料能源，農漁產品，全方位。戰場以外，在經濟、政治、社會、民生、意識形態、外交和輿論等層面，全面開打。估計將持續不斷引發漣漪效應，共振後甚或導致海嘯，後果相當嚴重，不是三兩年間可以解決。俄國的戰略大策，是談談打打，持久戰。

世界局勢正面臨二戰結束以來天翻地覆的改變。此所以中國早在2019年已提出，認為全球正面臨大變局和大改組。地緣政治的衝突和軍事的短兵相接已到達臨界點，以俄烏戰爭為導火線，正式進入重新洗牌的階段。

今天只聚焦談貨幣戰。眾所周知，自從美元和黃金脫鈎以來，藉着1973年的石油危機，美國隨即和OPEC達成協議，美元轉與石油掛鈎。美元遂從「美金」變身成為 「美油」。美國過去49年來一直通過這個做法製造對美元的剛性需求。美國基本上可以藉此左右原油價格，控制全世界的主要能源供應，通過這美妙的機制，「印鈔」釋出美元（貨幣供應），通過石油市場回收美元（貨幣需求），在外匯市場收割利潤，同時維持美元霸權。從此美元成為全世界最重要的交易，支付，結算及儲備貨幣直到今天，其一哥地位一直難以撼動。

美國軍備年復一年的開銷極其龐大，對外貿易和公共財政形成雙赤，美軍靠美元維持，美元輸血給美軍，形成閉環，逐漸飲鴆止渴停不了。美國經濟從1991年的高點開始下滑，超然地位逐漸衰落不自知，即使知道改也難。

俄國新近的做法，是從根本上動搖全世界外匯儲備以美元為基礎的一個開端。俄烏戰爭爆發以來，未及兩月，美元作為外匯儲備的比例，已經從全球70％下降到58％，逐漸下滑的趨勢將會持續相當一段時間。世界各國都在觀望，要分散風險。歐元，日元和人民幣的地位將會加強，和美元形成四分天下。從國際貿易和投資的總體趨勢看來，長期而言，人民幣的國際地位將會日益提升，雙邊交易以本國貨幣結算的趨勢亦已形成。關鍵是實體經濟的綜合生產力，作為產品和服務的提供方，人民幣有話語權。

如今盧布變身為盧氣，如同當年美元變身為美油。如果要向俄國購買天然氣，一定要以盧布支付，否則俄國將會斷供，可形象地謔稱為「斷氣」。將來石油交易如果進一步繞過「美油」，美元疲不能興，美軍一定出動。去年底中國和伊朗簽署長期（25年）石油供應，就是以人民幣交易。目前大勢所趨，未來五至十年，美元霸權地位不再。這是看透了大歷史趨勢，從貨幣經濟學基本原理推斷的基本結論，不可不防。香港特區作為全球五大外匯市場之一，要有所警覺，要有預見性，要有應變之道。

戰爭是解決國際間矛盾的最高形式。如今俄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學習美油建立盧氣，普京顯然經過深思熟慮。北約東擴已31年，普京上台後一直反對而不得要領，熊急跳墻，到如今不得不反擊，要將國際既成秩序推倒重來。在這漫長過程中，究竟美俄之間最終誰勝誰負，還真說不清楚，短期內更談不上誰佔先手。最終結果如何，關乎兩國你死我活的命運。總而言之，美元和美軍的霸權，從現在開始已經不再一樣。

1983年港元建立聯繫匯率機制，當年是基於美國是香港最大的貿易和投資夥伴，西瓜靠大邊，因此和美元掛鈎是理所當然。39年後的今天，香港的主要經濟互動對象是祖國內地，在適當時候港元與美元脫鈎，轉而與人民幣掛鈎，會是最合理的安排。港元和美元匯率掛鈎，從貨幣政策角度看，等同綁起匯率這一隻手，只剩利率另一隻手，因此利率只能夠跟着美聯儲的利率走勢走。利率和匯率之間失去適當的調節平衡，也就失去應有的貨幣政策自主性。美元利率的升降視乎美國經濟周期，如今增長停滯，量化寬鬆導致通脹攀升因此不得不加息，香港受制於聯繫匯率，利率亦不得不跟隨。反觀中國，現時經濟活動仍然相對暢旺，通脹仍在可控範圍，根本無需要加息。美國聯儲局已進入下一輪加息周期，外溢效應將進一步壓抑美國的經濟成長。中國反而應該要降息，保持貨幣供應穩步增長的態勢。今年初人民銀行宣布降準，就是針對美國經濟現狀，逆向而行的合理做法。中國是社會主義制度，資本定義為人民資本，一切以大局為重，鼓勵民間消費和公共投資，藉此推動經濟持續增長。反觀美國，近期因為軍火武器需求大增，證券市場暢旺，資金流向軍火商業務增長的需求。美國資本主要是軍工資本，是少數人的玩偶，大部分美國散戶並沒有因為美股興旺而獲益，遑論平民百姓。

自從2001年中國入世貿以來，人民幣反制美元霸權的手段逐漸多樣化，工具箱內十分豐富。例如加強和東盟之間的貿易和投資夥伴關係，和個別國家達成雙邊貨幣互換協議，以人民幣計價輸出產品和服務，繞過以美元結算的舊習慣。手中有好貨，不愁人民幣沒需求。

還有就是中國自行制定的結算系統CIPS, 早在10年前已開始建設，2015年10月正式啟動，2018年成功投產試運行，實現對全球各時區金融市場的全覆蓋，支持全球的支付和金融市場業務，滿足全球用戶對人民幣交易的需求。到2020年初，CIPS系統共有33家金融機構直接參與者，903家間接參與者，覆蓋全球6大洲94個國家和地區，實際覆蓋167個國家和地區的3000多間銀行法人機構。現時美元在SWIFT的結算，平均每天超過2萬億美元，大概是人民幣的100倍。前路方長，但中國畢竟已經打開了一個缺口。

最後還有一招，就是加速發展由央行背書的數字人民幣，去年已經在深圳推出壓力測試，效果良好。最新消息，數字人民幣試點地區再增加11個，包括天津，重慶，廣州，福州和廈門，還有浙江省承辦亞運會的六個城市，有序地擴大試點範圍。將來數字人民幣在國內通行之後，將會通過智能手機的移動支付，加速發展到國際市場，從B2B到B2C，進而從C2B到C2C，打出一套綜合拳模式。本人認為，最後要留意中印俄三國有可能聯手推出新貨幣（CBDC），以創新模式突破美國可能「以金融制裁為名，行凍結掠奪之實」的或然封鎖。印度人不笨。

以上各方面涉及國際金融學及貨幣經濟學等理論知識，需要詳細解釋。本文現已過長不耐看，留待日後再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