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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住的地方附近有一所雞場（這所雞場也就是當年禽流感期間殺死最多雞隻的地方），最近有好幾個晚上我深宵回家路經於此，萬籟俱寂之下忽然雞場傳來好幾聲啼叫，這本是詩意怏然，然而卻不知怎的讓我想到了《黑天鵝》一書裡的火雞「生涯」：那是火雞們根本不會知道主人細心畜養它們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在感恩節裡把它們成為桌上的一道佳餚，這是家禽的宿命。
雞在喔喔地啼是反映著健康的生理本能，當然也同時反映著主人的悉心照顧。啼聲不斷不僅沒有為我添上凌晨的詩意，反而是一種悲涼，一種面臨殺戮宿命卻不自知的淒涼！然而，這一切也不過只是旁觀者感受，正是『汝非魚焉知魚之樂』，我們是無法能主觀地感受得到「雞之樂」的。無論是火雞或是本地雞，它們都在主觀地享受著它們專有的自由版本，儘管在旁觀者來看這只是短暫的快樂。
我們的教育（無論是學校或社會）都在說通過主觀努力能控制命運，我不反對這是一種勵志，然而過度勵志卻於現實無補，畢竟這個世界的事情並非勵志便可解決。火雞和本地雞只不過生活在一個不自知和不可控的世界裡取得快樂，人類何嘗不是如此（至少面臨死亡及意外）？假如你過得並不快樂，遺憾得很！那會是連家禽也不如。
人類被宿命的恐懼感（或稱預期恐懼感）支配著大部份行為以至為將來的不可知而付出當下，單這方面，禽類活得更為自由，至少禽類可以不受預期恐懼感支配而可以自主鳴叫，我們雖則生活於當下，卻被以為能主宰將來的這種想法深深地支配著生活，這形同是把實在的當下用來交換不可知的未來（這大概便是『以有崖隨無崖』的危殆性）。
有趣的是，物質財富愈大的人愈傾向於把當下的自由花在為未來作打算之上，儘管事物的隨機性使未來往往事與願違（例如忽然死亡）。我認識一位年逾六十的富人，他每天工作不懈卻充其量只能保住其財富，至於是為了甚麼（例如為將來）？不就是為了其2、30年（也許是40年或1年？）餘下的生活保持條件了吧！以六十餘歲之年的有限自由來交易不可知的暮年自由，看來完全被虛擬的「暮年妄想症」騎劫了當下，嗚呼哀哉！恕直言，其自由版本亦遠不如禽類矣！
生物死後transform成為另類形態（例如分解成為其他化學原子甚至粒子），雖則形態繼續存在卻對我們當下生活並沒有多大意義，畢竟那並不是屬於我們目前持有的這個形態所能感受的。活著最重要的是能實踐自我價值的自由（那怕是短暫、微不足道甚至體現不了），這也只能在當下方能自主（變作粒子狀態或上了天堂已是另一回事），不同的價值產生不同的自由版本，由是有項、劉（項羽及劉邦）的所謂『大丈夫理應如此』的價值觀自由版本，亦有如我那位富翁朋友的「暮年妄想症」般過得連禽類亦不如的自由版本，當然，在這之間尚有活在「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禽類自由版本。這也許是無奈之中的「有奈」，卻總得比無奈之中的無奈好過些。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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