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4年2月14日)

以往在我心里，古人一直是含蓄优雅的。

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谨慎；

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腼腆，

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的自持。

但其实，古人也有大胆开放的时候，有些画面就算放到现在，也是相当令人脸红。

牛峤出身名门，祖父官至宰相，是牛派党系的领军人物。

只可惜在那样的乱世，变故多过定数。中进士仅两年时间，就因“黄巢之乱”先流落吴越，后寄寓巴蜀。

或许正是那样高贵的家室，那样动乱的年代，才让牛峤觉得江山易改，大志难抒。

才姿意浪荡，过着渡口杨花，狂雪任风吹般的飘荡生活。

《菩萨蛮》

牛峤

玉炉冰簟鸳鸯锦，

粉融香汗流山枕。

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这首词的作者叫牛峤，唐代诗人，与韦庄、温庭筠同为花间派代表人物。

他的闺怨词尤其出名，风格旖旎香艳，善于以动作神态表达人物的内心世界。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玉炉指香炉，冰簟是竹席，鸳鸯锦是绣有鸳鸯的锦被，山枕是指两头凸中间凹的枕头。

意思是说，青烟袅袅的闺房中，晶莹凉爽的竹席上，有一对情侣，正在绣着鸳鸯的织锦衾被中堆红叠翠。

春意暖融，被翻红浪，那粉脂与香汗融湿了山枕。

“鸳鸯锦”使我们联想到人物是一对情侣，“粉融香”、“汗流枕”则是对二人私生活的描绘。

为什么会“粉香融”、“汗流枕”呢？

这就是词人的高明之处，他不写，但你又一眼能猜到。

“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辘轳，是安在水井上绞起汲水的器具。

意思是说，屋外响起辘轳的声音，划破了长夜的宁静，也惊醒了这一对温柔乡里的鸳鸯。女子微整的眉间有几分嗔怒，但很快又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们也许正在做些什么，可是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辘轳的声音，把他们惊醒了！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这声音会让女子“敛眉含笑惊”呢？

“敛眉”指双眉紧蹙、皱眉。是讲那女子被惊醒以后，先是露出了几分嗔怒，但很快又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其实不难猜。她嗔怒的是外面汲水的声音，她笑的是眼前人。

明明是很香艳的词，可他把女子那种沉醉在爱情的真性情表现了出来。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是说女子的慵态。她躺在床上，发鬓散乱，蝉钗首饰也掉落无序。

真正精彩的还是最后一句：

“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意思是说“我要拼了这一生的激情，来搏得和郎君这一宵大快淋漓的欢畅。”

她好大胆，一点也不避讳。可是这种大胆直白并没有让人感到不舒服、不好意思，反而让人觉得好美。

因为那里面有她的痴情、真心，和真性情。而这种真性情又是每个人恋爱时必经的过程。

很多时候，我们容易被这些词表面透露的景象，以及自身的认知影响，觉得它低俗，有伤风雅。

其实不是。那庸俗的背后，还有我们以往没看到的东西，那才是它真正迷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