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4年6月6日)

很多年后，每当经过游泳池，格特鲁德·埃德尔总会想起1926年8月6日的夜晚。

晚上9点，英格兰沙滩上却人山人海。

埃德尔出现一刻，欢呼淹没了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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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横跨英吉利海峡的女性，出现了！”

“她比最快的男性挑战者，还快了2小时！”

在新泽西的疗养院中，95岁的埃德尔忆起往事，老眼弯弯笑。

她双耳完全失聪，听力如深潜，她后背伤痛严重，佝偻着身子。

无儿无女，一身未婚，旁人很难想象，这位孤身的老太就是载入史册的“巨浪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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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记者写下“你为什么要横渡英吉利？”时，她轻轻一句，震撼时空：

“总需要一个人证明，女性也能做到。”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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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绝不可能成功！”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埃德尔的教练沃尔夫。

他扬言：“女性没有足够的毅力去挑战英吉利海峡。”

尽管这位魁梧的苏格兰老男人，22次横跨英吉利海峡，统统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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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埃德尔宣布横渡英吉利海峡那天起，质疑就妄图把她淹没。

撰稿人约翰·海沃德建议女性停止追逐荒谬的梦想：

“成功横渡者五个都是男人，女人有什么希望呢？”

博彩公司开出六比一的赔率，但更多人觉得：她一定会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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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埃德尔是个天才。

7岁那年，埃德尔险被溺亡，她下定决心：老娘必须学会游泳。

这一学，泳坛地震。

她12岁就打破800m自由泳记录，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游泳记录创造者。

3年后的一个下午，她“一不小心”破了7个世界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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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统计，1921-1925年间，埃德尔手握29项游泳纪录，一骑绝尘。

100年前，1924年，又是巴黎奥运，19岁的埃德尔拿下奥运首金。

为何19岁才夺金？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国际奥委会以“女性太弱”为由，不设女子田径项目，女子游泳项目也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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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后，埃德尔途径法国瑟堡，第一次见到严寒灰冷的英吉利海峡，脑中闪过一念：

“我要证明女性不仅能游泳，而且游得比男人还快。”

可换来的，只有人群的哄笑：

大海无情，你算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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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寒天气、猛烈风暴、浓厚迷雾、诡变洋流、有毒水母和嗜血鲨鱼，以及数不清的货轮。

单拎一个都是死。

一年前，一战老兵更是在距离陆地300码处溺水身亡。

男人们质问：连战争英雄都被打败，像你这样的女孩有什么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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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尔一头扎进水里，没有回答。

1925年6月，她在热身中打破横渡纽约湾的男子记录。

8月，她首战英吉利海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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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意外发生。

在埃德尔出发9个小时后，那位坚信她不会成功的教练，以安全为由，命人把她从水里硬生生“救”了上来。

挑战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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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尔百思莫解：我只是浮着休息一下。

报纸却一针见血：这个从未成功的男人，恐惧埃德尔的成功。

上岸后，埃德尔第一时间就炒了废物教练，另请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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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1926年8月早上7点，埃德尔再一次站在岸边。

像个异类，也像位战士。

那个年代，女性被勒令穿羊毛泳裙，着长袜，海滩警察会测量裙子长度，裸露过多将被罚款，甚至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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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埃德尔，不服。

她和姐姐自制短款泳衣，头戴护目镜和红色泳帽，晨雾缭绕，跃入大海。

如一团不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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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尔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出发的早晨，天气温和晴朗；为防水母和保温，她在身上抹了三层油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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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尔全家出动，在救援船上加油打气，用钓鱼竿送上食物。

埃德尔的姐姐会放着妹妹喜欢的歌一起合唱，唱到兴起就跳下海陪着游一段。

这个女孩，就在姐妹的支持、家人的守护、梦想的推动中，劈开巨浪，驰骋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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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俗话说，欺山莫欺海。

下午，风云变幻，海面卷起高达6m的巨浪，像波塞冬的一只巨手，击打在埃德尔凡躯。

同时，潮流转向，埃德尔只能以“之”字形前进。

救援船上的亲友晕到横七竖八，埃德尔在整整一个小时内原地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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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她的新教练又一次决定：为了安全，“救”她上来。

但这一次，埃德尔的父亲狠狠挡在前面：“女儿跟我说：不经她同意，谁也不能出手。”

“就算会死？”“就算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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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孩，从出发那一刻就已和海神画押：要么迎接我，要么吞噬我。

她双手麻木，却依然在巨浪中挥舞。

她满身伤痕，但从未在风雨里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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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舌头因海水而肿胀，但埃德尔每一次吐气，都在高歌——

一首女性勇气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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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上帝的视角俯瞰汪洋，将看到一支英勇之舞——

肉身是破浪的烈焰，意志是乘风的星火。

“放弃梦想吧女性。”“绝不。”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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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点04分，一顶红色泳帽出现在漆黑水面。

那一刻，世人知晓，在人类历史的黑夜，也会有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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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时31分钟，埃德尔成为横渡英吉利海峡第六人，也是最快一人。

这是体育史上，第一次女性在比赛中的成绩快于男性。

埃德尔笑着说：

“我知道这可以做到，这必须做到，而且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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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埃德尔名号传遍全世界:光彩夺目的仙女、乘风破浪的女王。

报摊前人满为患，劳累的女工举起报纸，高喊她的名字。

女性新式泳衣销量暴增，大码运动装迎来风口。

红十字会内水泄不通，报名参加游泳证书考试的女性人数大幅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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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代报》的头条结语掷地有声：

“当埃德尔钻出水面时，我们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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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后，曼哈顿举行了盛大的游行，超过200w人走上街头，向这位英雄欢呼致意。

车队经过时，曾经质疑的男士纷纷脱帽，恭迎这位“Queen of the Wa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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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间，埃德尔成为了全国男性的女神。

示爱求婚者成千上万。

但奇怪的是，埃德尔一生未婚，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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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纽约时报》的记者找到埃德尔时，她已是疗养院中一个虚弱老太婆，笑着讲起往事。

瞬间，真的代表永恒吗？

名声大噪后，她在剧院做过杂技表演，在好莱坞拍了一部10分钟的小电影。

因为儿时患过麻疹，外加常年泡在水中，1928年她就已完全失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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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曾遇到过真爱，但说明了自己听不见后，对方便消失无踪。

埃德尔再也没有爱过。

也再也没能参加比赛。

1933年，她意外摔倒，伤及脊椎，医生告知：你再也不能游泳竞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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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关系的。

埃德尔去了一家聋哑学校教小孩们游泳，她总是用手语告诉孩子们：

孩子别怕，在水下，语言无效，勇气高歌！

这位听不见，腰不好的老太太，一直教到教不动才离开。

那时，鲜人知晓她就是横渡英吉利海峡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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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往事，记者早已泪目，埃德尔赶忙安慰：

“孩子，别写悲惨的故事，别为我流泪。”

2003年，埃德尔去世，享年9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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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部以埃德尔为原型的电影《泳者之心》（Young woman and the sea）上映，网友评价：

“我们应该铭记这位真正的女王，片名可译为《老娘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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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100年过去了，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女子运动员乘风破浪，数不胜数的女性自由畅泳。

或许，人们已经忘记埃德尔的名字。

但没关系的，正如她所言：“孩子，别为我流泪。”

你们的生活，就是我的续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