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3年2月1日)
提起中世纪,一般都认为是“黑暗的”一千年,蛮族摧毁了光辉灿烂的古希腊、古罗马文明,基督教神学成了统治人们思想的牢笼,神性禁锢了人性,社会的发展不仅停滞,甚至完全倒退。直到14世纪,意大利率先吹响了文艺复兴的号角,人性的复苏唤醒了欧洲,这才使得理性的光芒照亮了千年的黑暗世界。
其实,这个说法不一定全面,因为,早在11世纪,就已经出现了一些闪烁着人文主义色彩的作品;12世纪,则出现了以理性反驳神性的被称作“欧洲第一个知识分子”的法国哲学家阿伯拉尔(Pierre Abelard)。由此可见,文艺复兴虽然兴盛于十四世纪到十六世纪,但是,在此之前的十一世纪,就已经初露曙光了。
1803年,在德国南部的一座叫“布兰”(Burana)的修道院里,发现了一批中世纪的诗歌文稿。经研究鉴定,其写作时间为11-12世纪。文稿总共有三百多篇,大体内容分为“说教与讽刺”、“爱情和春天”、“宴饮与嬉戏”,而贯串其中若隐若现的则是不可捉摸的“命运”。诗中既有对无可掌控的命运之哀叹,又有对教会黑暗的讽刺讥嘲;既有对爱情的大胆向往,又有小酒馆里酗酒狂欢的世俗生活描述。显然,这批诗稿的作者不是当时的神学家,而是一些吟游诗人、落魄修士或穷学生。然而,这些诗稿的价值是巨大的,它让今天的人们了解到中世纪并不仅仅是漆黑一片的神教世界,它还有着世俗社会活力四射的另一面。这批文稿就是著名的《布兰诗歌》(Carmina Burana )
1935年,德国作曲家卡尔·奥尔夫(Carl Orff)从这批诗稿中选用了24首,创作了清唱剧《布兰诗歌》。剧中的序曲选用了《布兰诗歌》中的“命运女皇”。虽然从诗歌内容来看,“命运女皇”就如诗稿中的插画——一台不断转动的轮盘,透露出人生的短暂、无奈,以及命运的瞬息万变、不可捉摸,但是,奥尔夫却以强烈、明快的节奏,大气磅礴的气势展现出面向命运不屈的呐喊和抗争。由于这个序曲被很多的现代影视所改编采用,古老的《布兰诗歌》也就成了今天人们所熟悉的经典之作了。
《命运女皇》
哦,命运,
你像月亮,
阴晴圆缺,
来回交替。
时而光明,
时而黑暗。
随心所欲,
任意妄为。
贫穷饥寒,
富贵强权,
都像冰雪般消融。
命运狂暴,
来去匆匆。
命运之轮滚滚,
谁也无力阻拦。
你隐匿暗藏,
乔装改扮,
我只能
赤裸着脊背,
任你鞭笞惩罚,
任你摆布。
命运蛮横无理,
摧我躯体,
毁我道义。
随意驱赶,
残暴不仁。
人人悲叹,
终身受它奴役。
对于教会的虚伪、腐败、司法的不公和社会的荒诞,人们印象较深的是14世纪薄伽丘的名著《十日谈》。其实,早于薄伽丘三百年前的《布兰诗歌》就已经对此给予了猛烈地抨击,在一首名为《行贿与腐败》的诗歌中,诗人写道:
捧着厚礼的双手,
把虔敬糟蹋。
金钱确定契约,
买断法庭决议。
主教爱财如命,
罪恶说成正义。
金钱叮当一响,
法官惟命是从。
金钱所到之处,
法律听从摆布。
赢家属于富人,
穷人无处申诉。
古往今来,爱情从来就是人生的华美篇章,也是人类幸福生活的源泉,然而,中世纪的基督教神学强调的是禁欲,至于男婚女嫁,仅仅是上帝为了种族繁衍而恩赐给人类的一份圣礼,这也就是婚礼必须在教堂举行,经由神父的祝福才算合法的缘故。至于对男女爱情的描写,那是要被大加挞伐的。但是,在《布兰诗歌》中,诗人却对美好的爱情唱起了热烈的赞歌,在一首名为《感谢维纳斯》的诗中,诗人写道:
亲吻之后的亲吻。
她的双眼泛出了泪花,
她想挣扎着离开,
却又紧紧地拥抱。
……
我拉住她的双手,
她却把手
插进我的头发。
她拼命地拒绝,
不让我进入
她的情爱温存之门。
春风徐徐吹来
爱神突然降临。
我双臂环绕,
把我的爱人
紧紧地拥抱。